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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对看一眼,赶紧往里面走。
狗日的王八蛋,肯定是贼。
风再厉害也吹不开锁。
地上丢了个篮子,红彤彤的草莓都滚出来了。
显然这贼还没出去。
江海潮二话不说,拎起了铜脚炉。为了保证大棚的温度,晚上除了要给棚子盖草帘以外,大棚里面也要烧炉子,好叫烟带着热量在棚子里转悠。
现在脚炉烧了一夜,里面的稻子壳已经烧完了,正好给她当武器。
杨婆奶则干脆拎起了锄头,逮着人就直接来个猛的。
祖孙二人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大棚里高高挂起的洋柿子,还有能遮住人脚的草莓,当真很能藏人呢。
两人往前走了足有10米远,才看见一个人趴在地上,草莓都叫他给压烂了,全是红汁。
即便如此,也能闻到他身上散发的浓郁酒味。
江海潮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上脚踹:“起来,你个小偷!走,去派出所。”
结果被她踢的人一动不动。
江海潮心里一咯噔,凑近了一瞧,伸手一探,吓得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妈呀,这是个死人。
腊月初十,早上7:30的太阳也明晃晃的了,照在人身上挺舒服。
但江海潮感觉自己已经被冬天的寒风给吹木了。
她第101次后悔,为什么不趁着天灰蒙蒙的时候就来大棚。这样田里没人,她跟杨婆奶看到死人,直接抬了丢进大沟好了。
对,这就是她看见死人吓得大喊大叫,结果把王佳佳她爸给招来后的第一反应。
如果没人在的话,像王铭铭他爸小福生这种人嫌狗憎的鬼东西,直接丢进河里多好。
反正他一天到晚发酒疯,掉进水里淹死了再正常不过。
总比现在这么多人都知道他死在自家大棚里强吧。
周警官还在大棚里看尸体,外面围着几个看热闹的人都伸着手指头指指点点,不时有人把目光落在江海潮脸上。
王佳佳她爸伸头朝大棚里张望了会儿,转过脸来安慰她:“妹头别怕,你赶紧上学去吧。”
他也算村里灵光的人了,自从镇上搞了农家乐,每个礼拜都有人来村里买菜,加上修远家每天都收菜,他家稻子割了以后就没再种麦子和油菜,而是直接种了辣椒、包菜、大白菜和茼蒿、萝卜等等八九种菜,可比种粮食赚的多。
结果今天早上他下田,就撞上了事儿。
刚好这会儿周警官出来了,一边走一边说:“怎么死的呀?闷死掉的呗。里面烧着火又是一氧化碳又是二氧化碳的,还不得憋死了。”
他看见江海潮也眉毛一皱,相当不高兴地呵斥:“你个妹头杵在这儿干嘛?赶紧上学去!”
江海潮掉头就跑。
她不是去学校,她得赶紧去找卢艳艳她爸,好把局势给控制住。
死人了,这可是大事。
王福生家里肯定不会放过他家的。
这就好比人好好开着车,有人突然间冲上来撞死了,你开车的敢不赔钱试试,人家里头能把你车给掀了。
王福生的老婆早就被打跑了,剩下一个王明明比她都小,顶不了事。可他有哥哥,他哥哥肯定会咬着自家不放的。
而所谓死者为大,村里人也肯定会站在王家那一头,帮他们说话。
江海潮可不想当冤大头。
一个贼偷东西的时候死了,关主家什么事儿?难不成还怪主家有钱,才把小偷勾引来偷钱了吗?
她撒开脚丫子往前跑。她必须得找到能帮自家说话的人,替自己家撑腰。
见到卢爸爸时,她开门见山,言简意赅地说了事情经过,听的旁边的镇长都脸色严肃起来。
江海潮直言不讳:“现在肯定不能让他家闹。马上游客都过来了,闹起来叫外人知道大棚里死了人,影响多坏呀。如果有记者刚好下乡过来,把这事儿再记上一笔,谁还来玩?”
镇长和卢爸爸二话不说,走走走,赶紧过去吧。
都是基层干部,谁还不晓得农村的行事风格呀。
发生这种事,闹腾肯定是要闹腾的,不闹得天翻地覆才怪呢。
别的不说,虽然王明明那个爸爸有了等于没有,甚至比没有更惨。但有他在的话,好歹小孩名义上还有人管。
他死了,王明明归哪个管?
就算小福生的兄弟讲良心,不发死人财;他起码也得在家公爷爷和婆奶奶身上咬下一块肉,好用来保障王明明今后的生活。
可就像江海潮说的一样,其他时候闹就闹吧,反正这种事情永远少不了。
但今天坚决不行,家丑不可外扬,哪怕是装也要当着外人的面装出来一派其乐融融的乡村美景图。
这个瘟生,非要礼拜五晚上偷草莓,存心找事。
江海潮腿长,跟着两个大人一点都不落趟。
他们一路急行再跑到大棚边上时,惊讶地发现不仅看热闹的人不见了,连尸体都没了踪影。
大棚的门也锁上了,江海潮往里面喊了好几声,都没回应。
周伟他爸看到人,立刻扯着嗓子喊:“回家了,已经抬回家了。”
两个干部跟一个小学生都大吃一惊,完全没想到动作竟然这么快。
三人不约而同想到,难不成是王家人已经抬着尸体去江家堵门了?
要死了,那还不晓得闹成什么样呢。
周伟爸爸摇头:“我也搞不清楚呀。”
他跟着一块往村里跑,路上还安慰江海潮:“没事,大家都讲理的,小福生是个什么货色,哪个不晓得呀?他们家不占理。”
可是人跑到江家门口,院子门虽然没锁,但家里没人。
修远大妈从自家出来,看见江海潮立刻头疼:“你又跑来跑去干嘛呀?赶紧去上学呀,都几点钟了?”
大人们众口归一,全都催促她去学校。
但江海潮怎么可能走?这事处理不好的话,后患无穷。
她又硬跟在大人身后跑去小福生家。
他家可真破呀。
虽然现在村里大部分人家都还是瓦房和平房,但像他家一样家徒四壁的,当真少见。
毕竟村里人穷归穷,像小福生这样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的也是稀罕。人家穷的叮当响的五保户都要在房前屋后开地种菜呢。
可他家呢,真是没办法提起嘴。
小福生已经被抬回床上,身上盖了白布。
他哥哥脸色铁青的站在旁边抽烟。
他嫂嫂坐在门槛上,一边拍腿一边哭嚎:“好好的人哦,说没就没了哦——老天爷不长眼哦,就是逼着人死哦——”
杨婆奶的脸硬的跟石头一样,说话也硬邦邦:“他要是在大棚里干活摔死了,倒还能说道说道。他那是做贼闷死了,白祸害了我家草莓。”
小福生的嫂嫂嚎得更厉害了,用力拍着大腿嚎啕:“这是人死咯……你的魂过来看看哦,这是活不下去咯……”
“婆奶奶!”江海潮挤到前面,满脸不忍心,“他家穷成这样了,他一天活都不干,赌钱赌的稻子都被拖光了,他家哪有钱赔啊?算了算了,婆奶奶,就当偷的草莓让他当个饱死鬼得了。”
屋里的大人都一噎,连镇长和卢爸爸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王家人这是怕拿不出钱来赔吗?他们是要人赔钱!
江海潮还滔滔不绝,满脸疑惑地看着小福生的嫂嫂:“大妈,你哭什么呢?这是好事啊。他以后再也不会赌钱了,不可能把房子赌输了,也不能再打王明明了。他也不能再偷你家的菜和鸡鸭,你家能有鸡蛋鸭蛋吃了。大妈,你以后都能放心了。”
小福生的嫂嫂被噎得拍大腿的手都抖了一下,嚎啕都不晓得该继续往哪个方向嚎。
江海潮又满脸诚恳地看一下小福生的哥哥,用一种极为庆幸的语气直抒胸臆:“大大你也放心唻,王明明他爸爸死了,就不会打死王明明了。以后你也不用担心他家会绝后了。将来你走了到地底下看到爷爷奶奶,也不用没脸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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