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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没想火葬场啊[快穿](37)
作者:Alohomora 阅读记录
比任何人都坚强,没被这场病毁掉的温絮白……被他用十余年的光景,日夜不休凿去血肉。
温絮白终于被毁得彻底和干净。
干净到只剩一抔薄土、一方新坟。
救生员看着他忽然视线涣散、面无血色,失魂一样不停往海里退,更觉紧张:“不要动!别再走了——你的位置很危险!”
这里的海滩有暗流和锋利礁石,不熟悉的人轻则被礁石划烂腿脚,重则直接叫暗流卷进海底,连尸骨也未必找得到。
一声唿哨,几个精壮救生员扑上去,将裴陌按进海水死死压住。
救人要紧,他们顾不上更多,只能暂时任凭这个自溺者剧烈挣扎、被礁石划得破烂狼狈,先把人强行拖回岸上。
他们不得不用制服凶徒恶棍的办法,把人反剪手臂强压进沙滩,这个自溺者仍在绝望地抵死挣扎,半边脸擦着粗糙的沙砾。
“先生,如果你不去医院,至少你应当回家。”救生员问,“你住在附近吗?”
救生员无权把人硬送去医院,但眼前这个人已经实在算不上正常,如果没有足够的监护,恐怕还会做出什么难以挽回的事。
压制着他的年轻救生员忽然找到线索,朝其他人招手:“过来……他手里有张纸。”
他们掰开那些死死攥着、僵硬到痉挛的手指,把几乎揉烂的纸条扒出来,借着风中摇曳的灯光看。
那个绝望的自溺者终于失神,瞳孔空洞,委顿下来不再挣扎。
“我认识,这地方离我家不远。”一个救生员辨认出字迹,他把那张纸放在裴陌眼前,“这是你家吗?我们送你回去?”
裴陌的瞳孔剧烈震颤了下。
他的视线极为空洞,却又在看清那张纸时,慢慢渗出从未有过的强烈恐惧。
“……不是。”
他说这话的时候,喉咙里的盐粒渗出来,嗓子沙哑到诡异:“不是,是我偷的,这是别人的东西。”
救生员们面面相觑。
这样的自曝甚至让他们拿不准……究竟是神智失常的胡言乱语,还是该联系警方的罪证。
但很快就有人接手,解决了这场荒唐困局:“麻烦各位帮忙了,把他弄去酒吧那边吧,就在不远……”
来的是酒吧的酒保,一边给救生员们发烟和递可乐,一边赔笑解释,这人是老板认识的人。
老板在店里,遇到几位朋友来打听一处公寓,带那些人去了——那些朋友在店里稍作休息的时候,无意间说起,海滩上有个寻死觅活的奇怪家伙。
酒保不知道这人究竟是干什么的、和酒吧又究竟有什么关系,只是按照忽然冷下脸色的老板吩咐,过来拖人。
拖回去盯着,别让神经病乱跑,今晚有人过生日。
救生员们总算松了口气,他们七手八脚地把人架起来,咬着明明灭灭的烟,把那张纸条塞还回去:“给你,拿着吧。”
烟灰飘下来,可能是把人烫到了,那人的手剧烈慌张地一抖,躲开那张纸。
风就把已经足够破烂的纸条卷进海里。
之前还仿佛非死不行的人,现在看起来恢复了冷静,被架着走也知道迈步,还知道把衣服整理好……却又像是全然失神了。
因为这一条路上,这人神经质似的低着头,视线涣散木然,不论别人跟他说什么,都只知道反反复复,不停沙哑重复一句话。
“我偷的……”他终于承认,“是别人的。”
他的骨头塌陷,仿佛不堪一击的稻草:“不是我的,我偷来的。”
他不得不招供罪证:“这是别人的东西……”
……
这是别人的东西。
这间公寓,曾经属于温絮白,又差一点属于温煦钧。
也极为短暂地……曾经落在过他手里。
在温絮白死后,这间小公寓就变成了没人要剧烈挣扎的的破东西,变成供人随口议论取笑的谈资。
温絮白死后,裴陌一度像没事人一样,依然去参加各类商界聚会。
席间觥筹交错、鬓影衣香,半醉的宾客逐渐出言放肆,放言高论之下,逐渐失了忌惮和人性。
意图巴结他的供应商,聊起裴陌到处找人低价处理公寓的事,言语间尽是对温絮白的轻蔑,又自以为幽默地开玩笑,说这成了裴总现在最头疼的累赘。
简直太可笑了……裴氏的总裁会看得起一个破公寓?
值几个钱?
桌上的其他人哂笑,裴陌跟着笑,然后把装了酒杯的酒砸在那个供应商脸上——如果不是其他人见势不妙,立刻收了调笑、又再三极力劝阻,这种死有余辜的烂人多半还要被开个瓢。
那个时候的裴陌尚且以为,这种骤然爆发的、没有踪迹可寻的暴怒,是因为温絮白的死让他心烦。
直到现在……裴陌终于想明白,他是在疯狂地恼羞成怒,在用羸弱苍白的暴怒,掩饰那个木已成舟的结论。
……因为他被戳了最隐晦和致命的痛处。
因为他之所以能拿到温絮白的遗物,只不过是缘于侥幸、缘于继承顺序、缘于他曾经最厌恶的婚约。
缘于温絮白在这场过于仓促的死亡中,没来得及留下有效力的、可以被寻得并公正的,足够明确的遗嘱。
因为他知道,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东西不过只是他偷来的。
被他短暂私有,拿来时刻攥在手里,证明他曾拥有过温絮白。
……现在,真正的拥有者总算来了。
那些人说温絮白把房子留给了朋友。
裴陌根本用不着白费力气,去调查、去取证,然后自取其辱地再去确认一遍这件事。
他用不着再这么特地去折腾,然后多此一举地羞辱自己一遍。
因为他信这件事是真的。
因为那个温絮白,哪里都很好,温朗、沉静、坚定又聪明,唯独有个从没改掉过的毛病。
——温絮白总是不太相信,真的会有人喜欢他。
这是那个毫无感情、全然冷血的温家,留给温絮白的余习。
温絮白并不因此自我怀疑,也并不强求任何亲近的关系,只是用那种有条不紊的温润笃定,继续一切他认为做该做的事。
只不过……在做这些事的时候,温絮白也偶尔会因为阳光很好、天气有风,停下来想一想。
会有朋友来做客吗?会不会有朋友,愿意去那间小公寓喝酒。
会不会有朋友愿意帮他照顾小房子?
偶尔来通一通风、透一透气,让房间里的东西见见阳光和海滩就完全足够。
温絮白在笔记本里写,应当努力。
应当努力,维持身体状况。
前往海边公寓,保卫小房子。
因为习惯性考虑到一切情况,温絮白其实也在笔记本上做了其他计划,比如留下一笔钱给清洁公司,请工人定期去维护房间和清理……
但这一次,温絮白朝令夕改,领取了清洁公司的优惠券,却又把这个计划亲手废弃。
那个生性温宁从容,仿佛什么事都能很好地处理、什么伤害都能安然吞下的温絮白,在这一页的底部,又补上一句话:以上内容,全部不想执行。
在生命的最后几天,温絮白枕着手臂,伏在桌上,慢慢戳手作的不倒翁……总还是忍不住觉得,或许用不着找清洁公司。
应该……不非得找清洁公司。
不找了。温絮白有点莽撞地写。
他从没做过这种冲动和不理智的事,但这次他想对自己稍微好一些。
或许身体好不起来,是因为他对自己不算很好——温絮白被医生这样提醒,于是认真反思、严格照做。
死前的第三天,温絮白决定对自己好一点。
他想相信,自己有朋友。
————————
“宿主,宿主。”
小公寓里,系统一边数人头,一边向庄忱汇报:“我们的酒好像买少了……”
“不要紧。”庄忱说,“宁阳初回去拿酒了,回头把钱补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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