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寂静的后半夜，再强大的夜猫子也已经熬不住睡了。

不过单曲循环沈意直播唱歌的秦深，是个例外。

他眉目微敛，撑着下颚，垂首认真看着直播。

每次听完沈意的哼唱，他都会拉动进度条，再退回去重新完整的听一遍。

直到手机按照他的喜好，给他推送了一条已经剪辑好的沈意唱歌音频。

秦深第一次觉得，这个信息茧房似乎也有点用处。

开启了自动单曲循环，秦深躺在床上，一觉睡到天明。

***

天光破晓，熟透柿子一般的金色太阳从天边慢慢爬了上来。

清晨的风还有点冷，好在阳光打在身上还是暖融融的。

沈意作息很规律，虽说昨晚直播晚了一会儿，但早上依旧不到七点就起了床。

热了热昨晚剩下的玉米甜羹，点了个小笼包外卖，沈意又回卧室帮秦迟迟穿衣服。

秦迟迟自理能力很强，几乎不用沈意动手帮他干什么。

但沈意前两天给他买的卫衣，脖子处却有点紧。

每次穿衣服，秦迟迟都憋红了一张脸，挣扎好一会儿才能将小脑袋扒拉出来。

沈意过去的时候，秦迟迟脑袋上顶着衣服，像顶着个乌龟壳子似的，正在努力挣扎。

他的小手使出了最大的力气往下拉，小脑门都被衣服勒出了红印子。

沈意赶忙过去帮忙，用手撑着衣服领口。

在两人的努力下，秦迟迟的脸终于露了出来。

脑袋上顶着一团炸毛了的头发，他嘴巴微微张着，眼眸湿润，像是个发懵的小刺猬。

沈意回回都要嘲笑一番，这次也不例外，狠狠rua了一把小反派毛茸茸的头。

“哈哈，秦迟迟你头发竖起来了耶！”

秦迟迟半垂下眼，小手拽着衣服，独自郁闷。

沈意又趁他不注意，捏了把秦迟迟软乎乎的脸，最后心满意足地牵着小孩去洗漱。

秦迟迟踩着板凳，站在镜子前，无视沈意笑意满满的眼神，认真严肃地将炸起来的头发梳整齐。

沈意靠在门框上，撑着下巴想了想，开口说道：

“我们今天出门一趟，你头发长了也该去剪剪，再买两件合身的衣服。”

通常情况，沈意一出门就会大肆采购一番，然后蜗牛似的缩在家里，十天半个月都不带再出来的。

不过想着秦迟迟毕竟是个小孩子，正是活泼玩闹的年纪，天天闷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儿。

正好这次趁着采购物资，带崽子去转一转。

沈意点着头想。

秦迟迟性子也很佛系，没什么意见地点着小脑袋同意。

吃完饭，他被家长牵着手，下楼去放风。

这个小区年轻人多，但依旧有结了婚生了孩子的，因此一大早就有老人牵着小孩下楼。

今天是周一，小孩们鬼哭狼嚎着被家长送去上学。

沈意带着秦迟迟下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一溜小朋友站在黄色Q版校车前，一个个像是小萝卜头似的，排着队准备上车。

没怎么在意，沈意牵着秦迟迟出了小区，先去便利店买了个小水壶。

他之前没养过崽，一出门就发现两手空空，什么都需要买。

大早上便利店人少，只有一位奶奶带着孙子在买饭团。

小孙子胖墩墩的，估计是不想上学，眼里噙着两泡泪，边哭嚎边往自己嘴里塞东西吃。

秦迟迟抬起眸看了小胖墩一眼，被对方的哭声吵到，默默迈着腿远离了他一点。

这家便利店提供热水，沈意借用水龙头将水壶洗干净，去前台接热水。

秦迟迟耳边回荡着小胖墩的哭音，受不了的先一步出门，去门口吹冷风。

站在台阶上，秦迟迟背着两只小手，肩膀挺得很直，眼眸目视前方。

小小年纪，透出一股沧桑感。

正发着呆呢，一顶黄色的小帽子被风吹着滚了过来，盖在秦迟迟两只小脚上。

他低头捡起来，小圆眼里刚露出点迷惑，一辆黄.色的校车就停在了便利店门口。

抬起头，秦迟迟看见车内好几个小萝卜头孩子，脑袋上全都戴着圆圆的小黄帽。

以为这是从车上掉下来的，秦迟迟举着帽子，迈着小短腿走上去，伸直胳膊想还给他们。

结果秦迟迟还没说话，以为他是坐校车上学的小朋友的司机，已经关上了车门，踩下油门，开始启动车子。

“小朋友自己坐好啊，叔叔要开车了！”

司机和站着的秦迟迟叮嘱了一句。

扭过头，看见拿着水壶急匆匆跑过来、使劲朝他挥手的家长沈意，司机还好心的摆手道：

“回去吧！小孩去幼儿园了！”

车内，秦迟迟拎着小黄帽子，拧着小眉头看着司机开车的背影。

随着司机一脚油门，秦迟迟往后走了两步，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

扶住椅子，秦迟迟挣脱来扶自己的老师的手，一路小跑到了后车窗前，趴在窗上和车外的沈意对视。

车外，沈意拎着水壶，气喘吁吁，和秦迟迟对视着，惊得眼都瞪大了。

他只慢了一步出门，就看到秦迟迟上了幼儿园的校车，急忙伸出手，朝司机哎了一声。

“哎！快停下！”

他挥着手，还没来得及喊，声音就从一旁传了出来。

便利店里的老奶奶牵着孙子，匆忙跑出来，大声喊道：

“快停下，我们家孩子还没上车呢！”

司机开得太快，两人一小孩谁都没追上。

一阵车尾气过后，他们三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沈意拿着小水壶，怔愣又迷茫地望着那辆远去的校车。

旁边的老奶奶应该也不是第一次没来得及送孙子上车，叹了口气，还安慰一旁的沈意：

“没事，车上有老师呢，小孩哭一会也就好了，做家长的可不能心太软，不然对孩子不好。”

以为沈意和自己都是送孩子的家长，老奶奶一副过来人的态度，拍拍沈意的胳膊。

沈意欲哭无泪，心说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只有嘴里塞着饭团的小胖墩打了个饱嗝，满眼是泪地笑出来，抹抹鼻涕仰着头说：

“那我是不是就不用上学了！哦哦！”

***

秋日太阳洒落下一层晶亮碎金般的光芒，风中还夹杂着冷空气，只有走在太阳下，身上才会有点暖意。

秦迟迟被老师牵着手，从幼儿园车上下来。

板着一张小冷脸，他站在幼儿园门口，将小手重新背了起来。

仰着头，开始默默观察这家幼儿园。

今天负责接引小孩子坐校车的老师，是前段时间新来的，面对这么多扯着嗓子嚎的小朋友，明显有些手忙脚乱。

她将秦迟迟送到幼儿园门口的老师那里，便急匆匆地去哄另一个哭啼啼不愿意上学的小孩。

门口的几位班主任老师看着秦迟迟，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有些面生。

“小朋友，你是哪个班的？”

秦迟迟收回打量幼儿园的目光，摇了摇头。

“是周老师班里的吧？她刚带小朋友进去了，不然我给她送过去。”

只有周老师不在场，其他老师便以为这是她班上的。

其中一个老师想牵着秦迟迟的手，将他送进去，但秦迟迟却迈着腿，往后退了一步。

小眉头拧得紧紧的，秦迟迟摇着脑袋，开口道：

“不去。”

他可不是什么三岁的幼儿园小朋友。

根本不用上学。

第九章

天色已经大亮。

薄雾丝絮般的云游荡着，像被画笔随意抹了上去，散落在宝石蓝天空这张画板上。

秦迟迟站在幼儿园门口的墙角，一手拎着捡来的小黄帽，抬着脑袋静静看着天上乱飘的云。

阳光照得他小脸泛着一层金色光晕，他眨了下眸，舒服地眯了下眼睛。

等适应了略微刺眼的光照，他抬着脚，往街道那边走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