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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知弦看着这样一场闹剧,静默片刻后道:“疯都疯了,就留她一命吧。”
“是。”侍卫答应一声,搀扶他继续往前走。
傅知弦慢吞吞地走着,将闹剧渐渐抛掷身后,只是一只脚迈进庭园的石门时,后面那个抱着鸟笼的疯妇突然咬牙切齿:“淹死你,淹死你这个贱女人……”
傅知弦脚下一顿,回头看去时,就看到她死死掐着鸟笼,好似掐住了谁的脖子。傅知弦静站片刻,面色平静地继续往前走。
当天夜里,出身高贵的傅大夫人便淹死在自家的池塘里,被打捞上来时双眸恐惧圆睁,原本抱在怀中的鸟笼套在头上,乍一看好像浸猪笼而亡。
短短半个月,傅家大爷没了,大夫人也没了,只剩下一个被皇上厌弃、似乎也没被长公主重用的傅知弦,昔日风光无限的傅家,如今就像没了根基的空中楼阁,风一吹便摇摇欲坠,人人都避之不及,唯恐一不留神就会砸到自己。
傅家大夫人死的第二天清晨,冯乐真便听说了这个消息,她当时只是淡淡说一句知道了,仿佛一切与她无关,但一入夜便叫人准备了马车。
时隔四年再来傅家,心境已经大不相同,看着院中衰败的景象,冯乐真眉头直皱。
她进傅知弦寝房的时候,某人正在上药,一层层纱布褪去,狰狞的伤口便暴露在空气里。除了陈尽安给的那一剑,其他大多是鞭子抽出来的伤口,唯有肩胛处有两个血窟窿,那是耙子扎出来的痕迹,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仍然在渗血,比心口的剑伤瞧着还可怖。
“这些狗奴才,当真是胆大妄为。”冯乐真淡淡开口。
傅知弦浅浅一笑:“倒也不能全怪他们?”
说到底,那些人若不是为了讨好某位大将军,也不敢在事态不明时就对自己动手。
冯乐真怎会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只是懒得搭理。
傅知弦也不介意,看了正在包扎的大夫一眼,大夫当即低着头出去了。
“殿下可否帮个忙?”他抬起眼眸,无辜询问。
明明是男子,却偏偏生了一双波光流转的眼睛,眼皮一抬一阖,简直要勾人心魄。
冯乐真盯着他看了片刻,缓步走上前去。
看到她拿起纱布,傅知弦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多谢殿下。”
“伤势恢复得不错,看来是悉心养着了。”冯乐真随口说了一句,便专注于为他包扎伤口。
纤细漂亮的手指时而划过皮肤,带来新奇又熟悉的轻微刺痛,偶尔纱布要缠绕时,她只能用双臂环上他劲瘦的腰。
为了方便上药,他只穿了一条亵裤,上身始终是赤着的,冯乐真拿着纱布去环的瞬间,脸颊无意间擦过他紧实的胸膛。
空气突然有一瞬热得厉害,仿佛他的体温。
傅知弦喉结动了动,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不好好养着,殿下是要生气的。”
是回应她上一句话。
冯乐真眼睫微动:“本宫才懒得管你。”
傅知弦笑笑:“若真是懒得管,就不会抽空来看我了。”
冯乐真手指一停,毫不客气地戳在他一处伤口上,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
“到底哪学的坏毛病,越来越喜欢动手了……”傅知弦苦笑,却不敢再惹她。
屋子里短暂地恢复了安静,只是傅知弦很快又打破了这份安静:“皇上近来频繁召陈尽安进宫,催促他尽快带兵北上。”
冯乐真面色不改:“傅大人都被皇上厌弃了,还有心情关心这些呢?”
“已经被皇上厌弃了,自然要努力一些,
争取别再让殿下厌弃。”傅知弦扬唇。
冯乐真看他一眼,又聊回正事:“组一支可用之军哪有那么容易,咱们的皇上还是太想当然了。”
“除了此事,似乎还聊了别的,只是谈事时不让任何人近身,所以我的人也没得到什么消息,”傅知弦笑道,“殿下这次如此折他脸面,只怕他又要有动作了。”
“随他去,兵来将挡就是。”冯乐真云淡风轻。
说话的功夫,傅知弦的伤皆已经包扎好,冯乐真随意将手上的药膏擦掉,正要去洗个手,傅知弦却突然握住了她的手指。
冯乐真一顿,平静看向他。
“指甲长了,微臣给你修修吧。”傅知弦仰着头,波光流动的眼眸里,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脸。
从她进门开始,两人就没有聊过傅大夫人的死,没聊过傅知弦大仇得报的心情,有些事似乎也没必要聊,两人实在太过熟悉,前后两世,几十年的时光里,有大半时间都骨血交融。
她今日来,也不过是来看看他。
“殿下。”傅知弦似乎意识到她要拒绝,握着她的手愈发用力。
许久,冯乐真轻轻叹了声气。
还是容易心软啊。
夜色渐深,烛火摇晃,窗外不知何时下了一场小雨,淅淅沥沥淋湿了花圃,原本盛开的花儿被潮湿的空气压弯了枝叶,在风中颤颤巍巍好不可怜。
小雨过后,空气清新,马车悄无声息从傅家后门出来,朝着长公主府去了。
马车里,冯乐真摸了摸被修得圆润精巧的指甲,略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已是深夜,虽然还没到宵禁的时间,大街上已经没有行人了,马车在空旷的路上疾驰,冯乐真靠在软榻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一阵风吹过车帘,她倏然惊醒,蹙着眉捏了捏鼻梁,正要问还有多久才到家里,便听到了车轮碾过石板路的声音——
是另一辆马车的声响。
冯乐真掀开车帘抬眸看去,恰好一辆马车迎面走来,朝着她相反的方向去了。
两辆马车擦肩的瞬间,又一阵风吹起,将两辆马车的车帘吹得翻飞,冯乐真若有所觉看去,恰好对上一双沉静坚毅的眼睛。
第130章
皇上的病似乎更严重了。
九月的第一晚,他突然掀翻药碗,满宫廷嚷着邪魔退散,之后每个夜晚,他都要将这四个字重复几遍,宫中风言风语不断,人人都说皇上这是被邪祟魇住了心神,疯掉了。
这种事一向传得极快,不出两日,便从‘宫里人尽皆知’变成了‘京都城人尽皆知’,冯乐真只当不知道,该做什么做什么,反倒是余守存不住气了,直接将她叫到余家,故意让下人将冯稷发疯的事有模有样地重复一遍。
冯乐真淡定喝茶,顺便多用了两块糕点,仿佛在听别人的事。
余守虽然心急,但见她胃口极佳,便将另一盘糕点也往她面前推了推,遣退下人后才问:“说起来,傅家大夫人也是得了失心疯,没多久便溺死在池塘里了。”
“外祖觉得是我做的?”冯乐真眉头微挑。
余守扫了她一眼:“难道不是?”
冯乐真抬眸:“外祖都心生怀疑了,想来其他人更是如此吧。”
余守不语。
若是没有傅家大夫人那事也就罢了,偏偏傅夫人失心疯死在前头,没隔两日皇上又疯了,如此巧合很难不引起怀疑。
冯乐真笑笑,拿起茶壶亲自给他斟茶:“我虽不屑将自己和冯稷相提并论,但有一点却与他极像,那便是不论做什么事,都是既要里子也要面子,回京之后这么久都没直接逼宫,无非也是因为这点。”
茶壶重新落在桌上,发出轻微一声响。
冯乐真面色平静,甚至透着浅浅的笑意:“让他不明不白因失心疯而死,势必会引起朝臣猜疑,百年之后史书功过评说时,或许还会给本宫添上几笔捕风捉影的词句,不合适,实在是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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