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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歌眼眸微动,一句话不说便上了马。
阿叶见他还算配合,默默松了一口气。
再次出发时,队伍壮大了将近三倍,众人才发现阿叶原来还带了这么多人,一时间暗暗心惊——
他们自认身手极佳,却从未发现这么大一帮人跟在身后,可见那位长公主殿下的实力,远非他们所想。
甚至是远非皇上所想,毕竟他当初若非觉得十拿九稳,也不敢轻易派他们去营关。
阿叶在附近的城镇买了几辆马车,众人分批休息驾车日夜兼程,终于在最短的时间内到了营关。
他们到营关时天色已晚,城墙上的兵士一看见阿叶,便立刻开城门放行,阿叶带着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地往前走,经过繁华的街道和无人的巷口,终于来到了长公主府的门前。
上一次出现在长公主府,还是行刺杀的事,没想到这次再回来,便成客人了,宇哥等人心情复杂,带着一点不安重新踏入门里。
早在他们进城前半个时辰,冯乐真便已经知道了他们回来的消息,于是一直在厅堂内等着,此刻看到他们终于来了,唇角顿时泛起一丝笑意。
“殿下!”阿叶一进门,便委屈地唤了她一声。
冯乐真失笑:“这一路辛苦了。”
“都是奴婢应该做的。”有外人在场,阿叶不好哼哼唧唧,只说了一句便到旁边候着了。
冯乐真重新抬眸,看向这群刚从冯稷的天罗地网里逃出来的年轻人。
“还不向殿下问安?”阿叶突然皱眉。
在驿站那一个月,众人一直以朋友的身份和冯乐真相处,一时也没想起要问安的事,此刻听到阿叶提醒,才意识到她是高不可及的主子,赶紧抱拳屈膝。
“参见殿下。”
“参、参见殿下。”
几个人都跪了,只有闻歌面无表情站在原地。
冯乐真唇角噙着笑只当没看见他,等他们行完礼才缓缓开口:“都是朋友,不必拘礼。”
若真是朋友,早在他们下跪之前就说这句话了。众人神色讪讪,先前‘给朋友下跪行礼’的那点别扭劲彻底散了,再看她时,眼睛里便只有恒康长公主,再不见总是守在菜地旁边的小铃铛。
“这一路走来,各位想必有诸多疑问,想问什么直接问就是。”冯乐真转身到主位上坐下,主人之姿尽显。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由宇哥代为发问:“殿下为何派人跟着我们?”
“因为知道你们这一趟,注定是凶多吉少。”冯乐真回答。
宇哥皱眉:“为何如此笃定?”
冯乐真笑了:“你们跟在冯稷身边才多久,本宫只比他大半岁,自幼一起长大,相比你们对他的了解只多不少,他那样的性子,能做出刺杀血亲的事,却未必能担刺杀血亲的罪名,无论是否成功,他都不会让你们苟活于世。”
她所言所语,倒与李同说得没有不同,众人对视一眼,尽数看向闻歌。闻歌却一言不发,只是定定看着冯乐真,冯乐真噙着笑,并未分给他一寸余光。
察觉到二人之间微妙的气氛,宇哥轻咳一声,直截了当地问:“殿下肯救我们?”
“自然。”冯乐真回答。
宇哥:“我们要付出什么?”
世上哪有掉馅饼的好事,她费这么大功夫救下他们,怎会什么都不图。
他问得直接,冯乐真答的也直接:“要你们以戴罪之身,证冯稷暗杀朝廷命官之实。”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惊愕抬头,随即又为难地皱起眉头。
“做什么这么惊讶?”冯乐真面露不解,“他都要杀你们了,你们难不成还要为他所用、替他保守秘密?”
宇哥脸色颇为难看:“殿下有所不知,我们这群人当年若非先帝照拂,也不能苟活到今日,可以说先帝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恩情大过天,纵然皇上不义在先,我们也不能恩将仇报,更何况先帝驾崩前曾将我们叫到床前,亲自拜托我们替新皇守住江山,我们今日若出面作证,只怕会动摇国本……”
“先帝亲自拜托你们守江山时,可有让你们来刺杀他唯一的女儿?”阿叶突然不耐烦地打断,“先帝泉下有知,也不知会不会被你们气得再驾崩一遍,你们这会儿倒是想起先帝了。”
众人一愣,皆是哑口无言。
冯乐真无声笑笑,端起茶杯慢慢抿了一口:“先帝照拂你们七年,你们为冯稷做事九年,该还的恩也都还了,眼下还是多考虑考虑自己吧。”
宇哥失声问道:“你如何知道……”先帝照拂了他们七年?
其他人也是惊讶,唯独闻歌眸色沉沉,想起了当初自己对她言无不尽的日子。
“我们殿下想知道的事,自然会知道,”阿叶又一次开口,“如今京都与营关里应外合,该拿的证据皆已经拿到,你们若是配合,便是锦上添花,若不配合,也影响不了我们什么,这是殿下仁慈给你们的机会,你们可要想清楚了。”
“阿叶,”冯乐真不紧不慢地看了她一眼,“他们都是本宫的朋友,你不得无礼。”
“是。”阿叶答应一声低头退下。
冯乐真这才和煦地看向几人:“不必听她胡说,愿与不愿皆由你们做主,你们可以仔细考虑,若实
在不愿意,本宫也会替你们准备银两和行李,绝不会拘着你们。”
言外之意,是不配合就要被驱逐出营关了,天大地大,莫非王土,一旦离开营关,活路还有几多?众人心下沉重,不约而同地看向闻歌,指望他们的首领给出一条明路。
闻歌在众人的视线下,终于不能置身事外,沉默良久后问冯乐真:“你从未失忆,对吗?”
“首领……”宇哥尴尬开口,在场的人也觉得他这个问题不合时宜,纷纷暗示他别再多问。
冯乐真面色不改,抬手让众人先行退下。
几人面面相觑,见闻歌始终盯着冯乐真,便只好先一步离开了。
转瞬之间,屋里便只剩他们两个人了。
“你当真失忆了?”闻歌一字不差地又问一遍,坚决想知道答案。
冯乐真盯着他看了许久,道:“失忆了,不过当天晚上,便陆续想了起来。”
当时她磕得脑子昏沉,的确什么都想不起来,但当晚做了许多梦,等再次醒来时,便已经恢复清醒。
“……原来只隔了几个时辰便恢复了,”闻歌问到了答案,眼角却渐渐泛红,“后来你说头疼,还要那个大夫给你看病,他说你终身不能恢复……”
“假的,在你找他之前,阿叶便已经提前叮嘱过他了。”冯乐真打断他。
闻歌:“后来我来救人被抓,你救我出去,还说要同我一起走……”
“也是为了骗你放下戒心。”冯乐真回答。
闻歌嘲讽一笑:“你倒是知无不言。”
“当初骗你实非所愿,如今既然可以坦白,自然要知无不言。”
冯乐真看向他的目光包容又温柔,闻歌却觉得连呼吸都变得不畅:“实非所愿?我倒看你玩得很开心啊,耍我好玩吗?看我为你情根深种,恨不得把命给你,是不是心里很得意啊?”
“本宫……”
“你少自称本宫!”闻歌突然激动,呼吸又沉又重,如同负伤的野兽一般死死盯着她,“我从不认识什么本宫!冯乐真,我劫牢房被抓的那半个月,你在干什么?你在想什么?是不是觉得关得越久,我便越脆弱,我越脆弱,你便越容易破开我的心防?”
冯乐真不语,只是安静看着他。
“还真是如此,”闻歌荒唐一笑,声音都有些发颤,“长公主殿下果然深谙驯人之道,知道什么时候该松一把,什么时候该紧一把,我输给你,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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