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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闻歌说。
冯乐真意外:“你能看见了?”
“看不见,但能感觉到阳光消失了。”闻歌说着,下意识抬手在眼前挥了挥。
冯乐真也不失望:“别担心,会好的。”
闻歌清浅地应了一声,也不知信了没有。
接下来五六天,他的眼睛依然没有恢复,白天和黑夜对他而言,变成了字面上的意思,除了白和黑,其他的什么都感觉不到。起初两三日,他还会因此暴怒、发狂,直到有一次将洗到一半的碗摔出去、却险些砸到冯乐真后,他突然冷静下来,自那以后就没再乱发脾气。
他好像一瞬间认命了,最近两天也熟悉了家里的一切,即便不用眼睛去看,也知道什么东西在什么位置,不必时时靠着冯乐真领路了。
然而他却比之前更依赖她,每次超过半个时辰看不见她,就会下意识寻人,直到确定她就在附近,才渐渐安定下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半点都不想和她分开,就好像她是自己另外一双健全的眼睛,即便不使用,但只要她在,心里就会舒服些。
“闻歌,”在又一次莫名被他唤到身边后,冯乐真盯着他的眼睛问,“你有多久没有好好睡觉了?”
闻歌嘴唇动了动,半晌才说一句:“我也不确定。”
“为何睡不好?”冯乐真又问。
闻歌摇了摇头:“不知道,总之就是很难入睡,睡着也没有深眠,时不时就会惊醒。”
“我带你去看大夫吧。”冯乐真自从发现他眼睛一直看不到后,第无数次提及此事。
闻歌还是一如既往的拒绝:“不行,我现在眼睛看不到,我们一旦被发现,就毫无还手之力。”
“那我把大夫请回来。”
“也不行。”
冯乐真:“为何不行?”
自然是怕你离开之后就再也不回来了。这句话在舌尖转了一圈,闻歌却没有说出来。
同样的顾虑,原因却早已和从前不同,以前的他怕她走,是因为担心少了人质无法救出同伴,而如今的他自身难保,已经无力去想自己的同伴会如何,不肯让她走……只是因为不想让她走,没有任何缘由。
他不说话,却也固执己见,冯乐真叹息一声:“那今晚你跟我睡。”
“……嗯?”闻歌愣住。
“跟我睡,”冯乐真强调一遍,“我陪着你。”
“可是……”
可什么可,冯乐真懒得去听,下了这个命令后便洗萝卜去了。
当晚,闻歌浑身不自在地出现在她的寝房里:“要不我还是回去吧。”
冯乐真不语,换了寝衣后将他按到了床上。
闻歌感觉到她的气息倏然贴近,一时间脸颊红透,吭哧半晌都没说出一句话。冯乐真却是神色如常,吹熄蜡烛后将被子扯到二人身上。
“睡吧。”她说。
“……嗯。”
黑夜无声,两人并肩躺在不大的床上,谁也没有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远方传来打更声,打更人喊着悠远寂寥的调子,彻底打破了屋里的沉默。
“还是睡不着?”冯乐真问。
闻歌:“……嗯。”
“那就聊聊天吧。”冯乐真伸了伸懒腰,顿时带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明知那点声响是因为她翻身的缘故,闻歌还是忍不住仔细听:“聊什么?”
“聊聊你,聊聊我。”冯乐真侧身看着他,“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还能是怎么认识,我去你家当侍卫,一来二去就认识了。”闻歌不太会撒谎,索性敷衍过去。
冯乐真笑笑:“你为什么会去我家当侍卫?”
“讨生活。”
“讨生活,”冯乐真重复一遍这三个字,笑意更深,“怎么感觉莫名的可怜,你跟我私奔后,他们是不是就不给你发工钱了?”
闻歌被她的说法逗笑:“我把你偷走了,他们恨不得杀了我,怎么可能还给我发工钱。”
“那没有工钱,你又该如何讨生活?”冯乐真又问,“不讨生活,又如何养我?”
本来是为了敷衍她随口胡说,可听到她如此认真地问,闻歌也渐渐忍不住认真起来:“我有很多积蓄,足以让你我富足地过一辈子。”
“你一个小侍卫,能有多少积蓄。”冯乐真不当回事,笑了笑便翻身背对他。
听到她看不起自己,闻歌当即道:“我的积蓄真的不少。”
说罢,他犹豫一瞬,突然凭感觉抚上她的肩膀,附过去在她耳边说了个数字。
冯乐真先是一愣,随即惊讶地扭了回来:“你哪来这么多钱?”
“以前赚的。”闻歌颇为得意。
冯乐真却不高兴了:“做什么能赚这么多钱,你不会是干了什么杀人放火的勾当吧?”
闻歌没想到她一猜即中,顿时有些心虚。
“……还真是如此?”冯乐真眉头紧皱,“你真杀人放火了?”
闻歌轻咳一声:“其实也不算……”
冯乐真蹭的一下坐了起来。
“你做什么?”闻歌赶紧问。
“还能做什么,走啊!”冯乐真掀开被子就要离开,“我还以为自己跟个小侍卫私奔了,谁知道是江洋大盗,家里那边的追杀,总是可以躲得过去的,可官府的通缉怎么躲,我可不想跟你东躲西藏一辈子见不得光……”
她躺在床里,说着话一只脚已经跨过闻歌,眼看着就要离开。
闻歌没想到她会突然要走,下意识抓住她:“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冯乐真见他阻止,当即就要反抗,闻歌怕自己一不小心失了分寸会伤到她,只能强行将人按在床上,一条腿压过去,将人硬生生困在床上。
冯乐真挣扎两下没挣开,当即不高兴了:“难不成你还想杀了我?”
“谁要杀你了?”闻歌矢口否认。
两人无言片刻,最后还是他自己打破沉默:“……你放心,官府不会通缉我。”
“你凭什么这么笃定?”冯乐真反问。
闻歌有些烦躁地摸摸头:“因为我就是为官府做事的。”
冯乐真笑了:“你为官府做事?你为哪个官府做事?哪个官府会让你杀人放火?”
闻歌不知该如何回答,沉默许久才道:“总之官府不会通缉我,你不信就算了。”
说罢,他放开了她重新躺好。
屋里陷入更漫长的静谧。
不知过了多久,冯乐真总算动身,闻歌放在被子里的手猛地攥紧,在察觉到她不是离开、而是重新回到被窝后,才缓缓放松下来。
他刚才,很怕她真的会走。
“你……”冯乐真的声音有些闷,“你没有骗我?”
“没有。”闻歌立刻道。
冯乐真轻哼一声,又问:“那你爹娘知道你在为官府做事吗?”
闻歌顿了一下:“我没有爹娘。”
冯乐真惊讶:“没有爹娘?”
“……嗯,我爹娘在我五岁那年就没了。”大约是这些日子相处得太融洽,也可能是因为双目失明后,对她的依赖到了一定程度,这些话闻歌很轻易就说了出来。
冯乐真静默一瞬:“那你是怎么长大的?”
“我……嗯,你可以理解为有人收养,他养着我,让人教我读书练武,我长大后就为他做事,我们算是……公平交易。”闻歌不想提过去的事,便直接含糊过去。
冯乐真:“你那些伙伴,也是被那个人养大的?”
“算是吧。”闻歌应声。
冯乐真:“他们也觉得是公平交易?”
“他们……他们没有,他们对养大我们的人很是感激,但我觉得没什么可感激的,世上从来没有掉馅饼的事,”闻歌第一次同人说这些想法,一开口便有些止不住,“他养了我们,我们也为他做了很多事,已经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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