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大
中
小
烧了地龙的正厅内,冯乐真坐于上首,胡文生在右下,沈随年和沈随风两兄弟则依次坐在左下。
沈随年这次来,一是为了核对今年的账目,二是为了表忠心。这两年冯稷折腾出不少劳民伤财的事,搞得朝堂民间积怨不已,又一直没有子嗣,皇位始终不算安稳,反倒是冯乐真在营关愈发如鱼得水不说,在其他地方也陆续有美名传出,时不时就会有人感慨,若她是个男儿,必定能重现先帝在时的盛况。
这种流言一旦出现,再发展下去,只怕就是女儿身又有何妨,只要能让百姓过好日子,皇位上坐着的人是男是女都不重要。流言事小,百姓的心绪变化却事大,如今的长公主殿下,已非先帝在时只有空壳名声的人了。
沈家一向会做生意,自然也懂奇货可居的道理,既然已经跟长公主一党攀扯不清,不如趁早表明忠心,将来若是成事,还能有个从龙之功,再保沈家百年昌盛。
堂上三人聊着正事,沈随风则倒了杯茶,一边喝茶一边吃点心,端的是悠闲自在。
冯乐真自从进屋以后,便一直与胡文生和沈随年说话,视线始终没有往他那边移,却在他伸手去拿荷花酥的时候突然开口:“今日的荷花酥做得太甜了,你少吃。”
此言一出,胡文生和沈随年瞬间闭嘴。
沈随风伸出的手停了许久,才缓慢拿起了荷花酥旁边的糕点,眉眼平静地咬上一口。
冯乐真神色淡定,无视屋内过于诡异的气氛,向胡文生提起了账本的事。
胡文生脑子还有些卡顿,闻言茫然抬头:“啊……哦哦,账本,对,账本……”
冯乐真扯了一下唇角,懒得理他。
不知不觉间已是晌午,胡文生瞧一眼天色,主动开口:“时候不早了,下午还得对账,不如就叫小厮去酒楼买些吃食,咱们在府衙解决午膳吧。”
冯乐真几人都没有意见,胡文生便去吩咐了,等回来之后继续商议正事。
“国库空虚良久,朝廷诸多事宜都停了下来,草民听说皇上有意提高赋税,不知是真是假。”沈随年斟酌片刻,还是将心里的疑虑问了出来。
冯乐真看他一眼:“应该是真的。”
“要提高多少?”沈随年又问。
“那本宫就不知道了,只知他还未蠢得无可救药,只打算从商贾身上刮钱,并未打算对百姓下手。”冯乐真缓缓开口。
沈随年苦笑:“这两年明说赋税没涨,可皇上总有由头让商贾交钱,如今再光明正大涨一波,也不知多少人会关门……殿下当真没有办法阻止?”
“他这次似乎决心已定,”冯乐真说着,眉头蹙了蹙,“本宫也很好奇,他一向不是坚定的人,怎么这次如此坚决,任谁劝阻都不听。”
“那是因为他如今急需用钱。”
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屋内众人纷纷朝门口看去,唯独沈随风垂着眼眸,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茶杯。
祁景清掩唇轻咳几声,书童立刻推着他进了屋内。
胡文生看到他的第一眼,脑子里只冒出两个字——
完了。
如果他没记错,如今这位世子爷是住在长公主府吧?那边坐着的人,是长公主殿下以前的相好吧?
他默默抽了一口气,忧心忡忡地看了门口一眼,反复思索如果待会儿打起来,他从哪条路往外跑,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搬来救兵。
胡文生正思绪万千时,冯乐真笑了笑,倒了杯热茶朝祁景清走去:“怎么突然来了?”
“来给殿下送消息。”祁景清眸色盈盈,坐在轮椅上仰着头看她。
冯乐真将茶递到他手上:“什么消息?”
“殿下不是一直好奇,巡抚为何突然离开吗?”祁景清双手拢住茶杯,感觉到热意不住从掌心传来,心口的闷痛也隐约好了些,“那是因为南边战乱,他得尽快回去帮皇上主持大局。”
“南边?”冯乐真惊讶。
“确切说是岭南一带,皇上下旨在那边引水修一条到京都的运河,府衙便召了不少百姓做工,结果活儿没少干,工钱却被府衙贪墨了,百姓苦不堪言,一怒之下便反了,”祁景清将自己收到的消息娓娓道来,“此事归根结底错在皇上,皇上自是不愿此事闹大,便秘密派了广府大将军杨成前去平乱,流水一样的银子花出去,可内乱却迟迟未平,还有遮掩不住的趋势,这才急着收刮钱财。”
冯乐真听完无言许久,最后已经不知是什么情绪了:“这个蠢货,竟然还未放弃修运河的事,傅知弦就不拦着他吗?”
听到她提到傅知弦,沈随风和祁景清都没有什么反应,反而是胡文生紧张地看来看去,生怕哪个不高兴了突然发难。
“傅大人应该还不知道,”祁景清回答,“咱们的皇上想来是打算秘密做成一件大事,好叫世人对他刮目相看,才耗费苦心如此隐瞒,若非我派人亲自去了一趟岭南,大约还不知道此事。”
冯乐真听得冷笑一声:“杨成呢?都去这么久了,也该将此事平息了吧?”
“差不多已经平事。”祁景清点头。
冯乐真眉头紧皱:“杨成此人手段狠辣,也不知要有多少百姓遭殃。”
祁景清顿了顿,想起手下带回的‘死伤无数’四个字,沉默片刻后回答:“两场战役之后,又给主动投降的百姓发了工钱,如今杨成驻守岭南,想来……也不会再有风波。”
冯乐真深吸一口气,沉着脸静了许久,突然回头看向沈随年:“岭南可有沈家商行?”
“沈家这些年主要在中原一带发展,在那边只有几家铺子,商队更是去得少,否则也不会到现在都没听说叛乱的事。”沈随年解释。
“那几家铺子最多可拿出多少银子?”冯乐真又问。
沈随年顿了顿:“倾尽所有,五十万两。”
但这五十万两一拿出来,铺子就得暂时关门了。
“够了,这银子算本宫借的,之后会分批次还回去,”她若自己准备银子送去岭南,且不说一路上风险重重,就是进了岭南,也是过于明显,所以只能从当地调动银子。冯乐真眉头紧皱,平复片刻后看向祁景清,“景清……”
“我在那边有一些人手,殿下要用,尽管用就是。”祁景清显然知道她在想什么。
冯乐真扯了一下唇角:“那等银子筹备好后,你叫他们给受难的百姓送去,记住了,切莫惊动官府和杨成。”
她有心贴补无辜遭难的百姓,但并不打算博什么名声,因为此事一旦宣扬出去,这些银钱反而会成为百姓的催命符。
祁景清也知道其中利害,点了点头便要去忙,冯乐真却拦住他:“也不急在这一时,先用膳吧。”
沈随风抬眸看向她,却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祁景清面色平静:“我已经用过膳了,殿下还没吃吗?”
冯乐真还未开口,胡文生便已经往门口去了,一边走一边说:“送来了送来了,这就送来了。”
冯乐真笑笑,又一次看向祁景清:“再用一些?”
祁景清定定看了她半晌,笑着点头:“好。”
正事已经说完,再假装看不见就不合适了。祁景清先是向沈随年点了点头,又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沈随风:“沈大夫,许久未见,可还安好?”
沈随风笑了一声:“你与殿下……”
正在门口指挥下人传膳的胡文生顿时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还真是多年好友,连寒暄都是一套说辞。”沈随风慢悠悠将话说完。
祁景清笑了一声:“我与殿下,的确是有些默契。”
上一篇:娘娘她为何如此不上进
下一篇:天幕直播预告天灾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