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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景清唇角微扬:“她哪需要我去求情。”
书童更不解了,只是再问祁景清却是不肯说了。
前院的厅堂里,祁镇躲在窗户后偷看,当看到祁景清离开后顿时急了:“这个景清是怎么回事,平时不是最疼妹妹吗?今天怎么看着她跪在外头,也不来跟我求情?”
“你又不原谅她,儿子求情有用吗?”宋莲也是心疼,说起话来阴阳怪气。
祁镇冷笑一声:“她都有脸去护着冯乐真了,我为何要原谅她。”
“那就让她跪着,跪死了最好,若是跪个半残,咱们的一双儿女就全是病秧子了,那可真是太好了。”宋莲鼓掌。
祁镇冷哼一声,继续盯着外头的祁景仁。
半晌,他嘟囔一句:“别说,她这次其实还算懂事,都学会认错了。”
宋莲闻言扬了扬眉,直接转身离开了。
最后一个能给自己递台阶的人也走了,祁镇眉头紧锁,半晌到底还是不甘心地出去了。“
“一直傻跪着做什么,以为这样本侯就会心软了?”他冷声质问,“赶紧给我回屋去,少丢人现眼!”
祁景仁已经做好长跪的准备,没想到只一个时辰就结束了,因此颇为意外地看向他。
“看什么看!”祁镇恶声恶气,直接扭头走了。
有眼色的下人赶紧去搀扶祁景仁,见她还跪着不起,连忙苦口婆心地劝:“小姐,您就别跟侯爷置气了,可怜天下父母心,您多跪一刻,他便多痛一刻啊!”
“我没有置气,我只是……”只是什么,祁景仁也说不清楚,这些年光顾着跟他们闹了,全然没想到自己这回让他丢了这么大一个脸,他竟然轻而易举就原谅了。
这可真是……祁景仁蹙了蹙眉,隐约领会了冯乐真的意思。
这次给将士加的俸银,是沈随年先垫出来的,之后米款陆陆续续送回,冯乐真终于在半个月后将他垫的钱还清了,且府衙账上还剩不小的一笔,激动得胡文生大白天喝了一壶酒。
“殿、殿下,您真是厉害!”作为一年不喝几次酒的文官,胡文生舌头都直了,“才来一年,就给营关修了好几条路,连赋税都增加了将近三成,下官、下官以后一定唯您马首是瞻,绝对不再质疑您任何决定。”
冯乐真扫了他一眼:“大白天就酗酒?”
胡文生一个激灵,立刻站直了。
“怎么也该等晚上叫上其他同僚一起吧?”冯乐真不紧不慢补充后半句。
胡文生哎哟哟叫苦:“您能别吓唬下官吗?叫叫叫,下官这就去通知其他人,今晚哪也不就去,就在府衙,就在这间厅堂里,咱们不醉不归!”
冯乐真失笑,却也没有阻止。
营关冬日寒冷,不少人都喜欢喝酒暖和身子,时间久了以后不管男女都练出一身好酒量,虽然碍于冯乐真的身份,不敢像灌其他人一样灌她,但也来来往往的不少人敬酒。
酒过三巡,已是深夜,冯乐真酒意上头,独自走到屋檐下看月亮。
今日十五,月亮很圆,却因为被乌云遮挡,好似少了一小块。她静静靠在门上,脑子昏昏沉沉,似乎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胡文生是第一个发现她不在位上的人,四下看了一圈注意到她在门口,便要上前关心,可走着走着,脚步便慢了下来。
她背影透着疏离与孤寂,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将她和周围的一切隔开,叫人不忍心靠近。
冯乐真察觉到身后有人,缓了缓神回过头来,看到是胡文生后笑笑:“你们慢慢喝,本宫先回了。”
“下官派人送您……”
冯乐真摆摆手,独自一人朝外走去,胡文生顿了顿,眼睁睁看着她的身影消失于黑夜。
冯乐真不紧不慢地走着,来往的下人看到她连忙行礼,她没有言语,只是继续往前走,直到走到府衙门口,看到沈随风在外面等着,她的脸上才浮现一丝笑意。
“殿下,我来接你回家。”沈随风眉眼带笑,温柔地看着她。
冯乐真朝他伸手,沈随风笑着来牵,却被她躲开了。
“本宫不胜酒力,想请沈先生背一背。”她说。
沈随风惊讶:“这里?”
虽然平日在房中十分亲密,但在外头时,大部分的时间里都是止乎于礼,还没有试过在大街上做如此亲密的举动。
“沈先生不乐意?”冯乐真问。
沈随风失笑:“哪会,殿下不介意就好。”
冯乐真笑了一声,在他主动背过身去后,趴在了他的肩膀上。沈随风拢起她的腿,掂了掂后略过马车,慢悠悠地往家里走。
“重吗?”冯乐真抱紧他的脖子。
沈随风:“重。”
冯乐真笑着将脸埋进他的后衣领:“本宫今日的头面足有二斤。”
“殿下可真不容易。”沈随风感慨。
然后两人就不说话了。
夜晚漫长,月光将两人的影子照在地上,拉出合二为一长长的痕迹,两人谁也没有再开口,只是安静看着影子慢吞吞移动。
“本宫突然想起当初在李家村时,你似乎也这样背过我。”冯乐真轻声道。
沈随风无声笑笑:“殿下是记错了吧,那时你对我很是厌烦,又怎么肯让我背。”
“有吗?”冯乐真闭上眼睛,任由醉意上头,“是你记错了罢,本宫怎么可能厌烦你,明明本宫……第一次见到你,便对你生了兴趣。”
一袭白衣,摇着蒲扇,不羁得像山林间的风,明知抓不住,也不该抓,却还是叫人生出困住他的心思。
冯乐真抱得更紧了些:“本宫一向是喜欢你的。”
“那我得多谢殿下了。”沈随风轻笑。
冯乐真闭着的眼睫颤了颤,难得没有说话。
从府衙到长公主府,乘坐马车尚且得一刻多钟,他就这样背着他的心上人,一步一步地走。
起初是手腕酸痛,腰也有些弯不下去,慢慢的呼吸的节奏变得急促,鼻尖开始沁出汗意,被营关十月的风一刮,又很快干涸。沈随风慢慢地走,慢慢地走,每次听到身后均匀的呼吸,心底都觉得十分安定,连这条路也显得不再漫长。
冯乐真似乎睡了一段时间,又似乎很快醒来,她在他背上略微动了一下,沈随风便停下来,等她调整好姿势再往前走。
“还有多久到家?”她问。
“快了。”沈随风回答。
冯乐真看着他被汗湿透的鬓角,半晌才低声道:“本宫不好。”
“殿下何出此言?”沈随风累得呼吸发颤,脑子都快不转了,每一步却落得很踏实。
“本宫因一己之私,豢养一只不该被豢养的鸟儿,还从不用心待他,想起来时就给些吃的,再哄一哄,想不起来便任由他留在家中空等,本宫不好,辜负了他。”冯乐真的额头贴在他的后颈上,任由他的汗水沾到自己脸上。
沈随风闻言,唇角翘起一点弧度:“鸟儿也对殿下不好,明知殿下有鸿鹄之志,却不管不问不帮忙,任由她一个人辛苦煎熬,她被自己的兄长为难,自己也是最后一个知道,他对殿下……心有歉疚。”
“他已经做得很好了,”冯乐真从怀中抽出手帕,轻轻帮他擦脸上的汗,“他放弃了所有,给了能给的一切,已经做得很好了。”
“殿下也做得很好了,所以不要总觉亏欠。”
两人说着话,已经到长公主府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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