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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风自幼就聪明,读书算账样样都好,先父一直对他寄予厚望,满心期盼他长大后能继承家业,后来他要学医,要游遍名川大河,先父为了打消他的念头,便让他大冬天去雪地里跪着,说是只要他能跪上一夜,便放他去做任何想做的事。”
冯乐真停下脚步,神色莫辨。
“当年殿下也这样跪过,应该知道那样一夜有多难熬,随风自幼没吃过苦,却仍旧咬牙坚持,那一夜的风很冷,雪地都被吹得极硬,他却是一声不吭直到天亮,先父这才放他离开。”
“时常有人问我,为何如此疼爱幼弟,却忍心看他在外游荡,我每次都随便找个理由敷衍过去,但心里比谁都记得清楚,那天晚上他坚定的眼神。”
“他曾对我说,‘有人向往权势想做人上人,有人渴望读书从万卷书里行万里路,也有人没什么出息,唯独偏好自由,这辈子只想做一个四处游历的大夫’,草民毫不怀疑,他如今留下是因为心甘情愿,可是殿下,心甘情愿就代表他享受如今的生活吗?殿下扪心自问,他留在这四堵墙里,真的高兴吗?”
“本宫还是那句话,高不高兴不是你说得算,”冯乐真回头,冷淡地看了他一眼,“若本宫今日受你要挟放弃了他,才是真真对不起他。”
“殿下……”
冯乐真不肯再听,直接拉开房门,却在看到外面的人后一愣。
“殿下……”沈随年追上来,对上沉静的视线后愣了愣,“随风?”
“你们果然是因为我才闹不和。”沈随风无奈,眼底萦起笑意。
冯乐真也笑了一声,朝他伸出手。
沈随风牵住她的手,问:“谁赢了?”
“你觉得呢?”冯乐真反问。
沈随风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点头:“兄长的脸色这么差,显然输得一塌糊涂。”
沈随年:“……”这混球,他是为了谁啊!
第63章
冯乐真和沈随年的这一较量,最后以冯乐真的大获全胜为结局,翌日一早,沈随年便叫一直在营关外候着的商队进来了,冯乐真也趁机惩治了一群趁火打劫、价格飞涨的商户,让他们将黑百姓的银钱尽数吐出来,用最短的时间整治了营关的乱象。
然而事情还未结束,沈随年在晚了冯乐真几日后,终于收到了京都城的消息,知道冯稷还在计划募款的事,便只能亲自找上冯乐真。
“沈大公子怎么有空来了?”沈随风又去侯府了,冯乐真坐在厅中不紧不慢地喝着茶,全然不怕某人觉得她在欺负自家兄长。
经过这几日的磋磨,沈随年憔悴了许多,闻言苦笑一声:“殿下难道不知草民因何而来?”
冯乐真扫了他一眼:“看来是收到了京都城的消息,沈大公子的商队遍布大乾,收集讯息的能力却不怎么样,都过去这么久了,竟然才听到风声。”
“……殿下,草民已经按照您的要求,让商队主动进城,又写信给了附近商行,一并派人来支援收米,殿下可否出言劝告皇上,让他收回皇命。”沈随年知道现在不是逞一时之快的时候,于是恭敬行礼。
冯乐真看着他屈膝下跪,眉眼一片平静:“收回皇命,谈何容易。”
“殿下既然能叫皇上生出募款的心思,相信也会有解决的法子,只要殿下能帮沈家度过危机,沈家愿意承诺,两年内所有沈家商队,售卖给营关百姓的商品都让利三成,这次向百姓收购大米的银钱也不必营关府衙垫付,皆由沈家支出,并让出将来售米所得的五成利润。”
沈随年提出的条件算得上是大出血,一个闹不好沈家就得元气大伤,但如今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只能一步步退让了。
冯乐真垂着眼眸,捏着杯盖一下一下抚过热茶,白瓷碰撞的声音清澈悦耳,一下又一下,仿佛敲在沈随年的心上。
“还不够。”许久,冯乐真轻启红唇。
沈随年的一颗心缓缓下沉。
“本宫还想要沈家遍布大乾的所有产业、田地,以及收入,要沈家从此不再姓沈,而是姓我冯乐真的冯。”
“殿下……”
“但本宫不是冯稷,知道涸泽而渔不长久,也知道真想天下太平昌盛、百姓安居乐业,便少不了你们这些商贾流动,所以本宫可以什么都不要,售米的方式和利润也按之前的法子分,至于冯稷那边,”冯乐真无声笑笑,“本宫保证,沈大公子会如愿的。”
沈随年愣了愣,回过神后猛然抬头,便对上了她野心勃勃却又过于冷静的眸子。
有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好似看到了先帝。
几日前的书房里,他输得一败涂地,但仍心存不服,而今日他终于心服口服,什么祖宗礼法沈家规矩,全都被趋利避害、奇货可居的商人本性压过。
沈随年喉咙干痒,突然俯身叩首:“多谢殿下,沈随年愿此生鞍前马后,为殿下所用,若有二心,天打雷劈。”
冯乐真端起杯子,轻抿一口热茶,任由他在地上跪着。
沈随年的动作很快,只用了三天时间,便搬空了府衙的库房,只是从收米到售出,中间有一系列的流程,就算卖得顺利,也至少得两个月的时间才能全部卖掉,而距离冯乐真许诺兵士提高俸银的时间,就只剩一个月了。
作为经验丰富的商贾,沈随年思索许久,决定由沈家商行收购一批,作为沈家仆从、杂役以及底下商贩的年节礼发放。
沈家一向是各商行的标杆,虽然这次因为沆瀣一气,被冯乐真狠狠折腾了一次,但沈家在各商行心中的声望不减,见他们都发营关米做年节礼,顿时也动了来营关收米的心思,可惜米已经被沈家收购一空,最后只能跟沈随年说说,按批发价拿一些。
各商行解决了一部分米,沈随年又将剩下的分为上中下三种级别,下等卖得相较便宜,中等的则按朝廷规定的最高价售卖,至于上等,直接就不对外兜售了,唯有达官显贵托关系方能买到。
其实一个地方出来的米,味道都是差不多的,但多了噱头以后就不同了,达官显贵的圈子又小,一旦有人买了,剩下的人也会不甘示弱,所以最后反而是贵的卖得更快。
冯乐真将卖米的事交给沈随年后便不再过问,而是时刻关注京都城那边。
国库空虚,找人说服冯稷找商贾募款不难,难的是如何让他打消这个念头。冯乐真知道他是个一旦认准便再听不进劝说的性子,索性也没找人去劝,而是给秦婉去了一封信,让她联合外祖折腾了不少事,又弄了一些鬼神之说,直接利用他的恐惧吓退了他。
傅知弦淡定看事态发展,只是在冯稷快怀疑到冯乐真身上时略微推了一把,让他将矛头指向了李同,李同大惊,赶紧自证清白,结果清白没证出来,又被人弹劾宦官涉政。
京都城鸡飞狗跳,营关却是岁月静好,至少对沈随风来说,好得仿佛不太真实。
又一日要去侯府,他更衣梳头,准备妥当后一回头,便看到冯乐真笑眯眯地靠在床上。
“我今日去给世子诊平安脉。”他解释。
冯乐真点头:“我知道,我想同你一起。”
沈随风:“……”看,就是这样,自打府衙那些新米有了出路后,她便突然间清闲下来,每日里都缠着他,不论他做什么她都跟着。
他倒是享受她难得的粘人,只是不知为何,心里总隐隐觉得不安。
“我很快就回来了。”他强调。
冯乐真赤脚下床,对着门外喊:“阿叶!给本宫更衣。”
“是!”阿叶进门。
沈随风无奈:“你出去吧,我服侍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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