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跟你谈了。

徐持垂着眼，视线黏在这句话上。

真的么？

他想到昨夜黑暗氛围里那个对视，想到小锦鲤偶尔对他时不时隔雾看花。

想到小锦鲤偶尔对着他流露出的依赖、恍惚。

就跟你谈了。

徐持轻而缓慢地念动这五个字，不知为何扯唇笑了。

共友又发了一句：【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问题？是小声……以前偷偷谈过吗？】

徐持眉目重新恢复冷淡，【没有。】

【是吧我就说。】共友道，【小声要谈过我怎么会不知道。】

徐持已经放下手机。

他随手扯过一张纸，在纸上试图记录前几次发现的异样，想看看能不能推断出什么。

首先可以确定，小锦鲤那位‘前任’，跟他是有共同之处的。

否则小锦鲤怎么不对着别人露出这种眼神？

其次可以确定，小锦鲤的‘前任’并非同校生。

否则这段恋爱不会藏得这么隐蔽。

徐持记满整张纸。

然后，他身子微微后斜靠在椅背上，拿着这张纸盯了片刻，不知在想什么。

徐持打了个电话，约小锦鲤出来看电影。

场次在上午十点，下午小锦鲤有课，夜里也没时间陪伴徐爷爷。

徐持照旧在锦家别墅门口接人，小锦鲤穿戴整齐跑出来，主动从徐持手中接过头盔，爬到了摩托后座坐好。

“你心情好了呀？”小锦鲤还记得昨夜徐持特别捉摸不透，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徐持是怎么了。

徐持低头看了眼他环在自己身前的手，淡淡道：“我没有心情不好。”

“骗人。”小锦鲤说，“你昨晚明明就有，我看出来了。”

以为徐持这样是不想说，小锦鲤停顿两秒又软软补充一句：“好吧，那就不讲，我们看什么电影呀？”

徐持沉默半晌。

路上他才说：“到地方再看。”

工作日电影院人不多，整场好些个空位，两人挑了部画风治愈的动画电影，然后买了点吃的就进场了。

小锦鲤很积极拍照，显然他以为徐持突然带自己来电影院，是为了收集秀恩爱的素材。

殊不知徐持一直在暗暗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观察他什么时候会恍惚，观察他什么时候会依赖，观察他的每一个小表情，无比细致。

小锦鲤拍完照，就沉浸在电影里了。

他向来憋不住眼泪，每次看类似的动画电影都会被结尾的煽情招惹哭，看一次沉浸一次，看一次被煽情一次，眼泪根本控制不住。

这部动画电影也不例外。

煽情音乐配合着画面出现的时候，鱼鱼就又掉小眼泪了，昏暗的环境里哭得悄无声息，鼻尖微微泛红，挪开视线看徐持的时候眼眶还是红的，下眼睑坠着一颗晶莹的泪，可怜巴巴。

徐持望着他，呼吸微微一滞。

面前这双眼睛含着泪水，抽泣声很小，却每时每刻都如同一把锤子在狠狠敲击他的心脏。

他情不自禁、情难自抑般僭越地伸出手。

在抹上那滴泪水前，可怜巴巴的少年人已经先他一步凑近了脸，挂着泪的雪白脸蛋微微仰起，水润微红的眼瞳望着他。

像是撒娇，又像是娴熟的要他做点什么。

比如帮可怜的鱼鱼擦掉眼泪。

徐持指尖微微一蜷，望着小锦鲤眼底隐隐约约出现的依赖，心头那把锤子登时落下，敲碎了他的幻想。

他知道，他这又是把他当做别人了。

这个想法出现前，徐持的指腹已经毫无顾忌地擦上了少年雪白的脸颊，力道有些重。

他在昏暗的光线下凝望面前人细腻的面容，指腹一点点拭过对方柔软的脸颊，带走湿润的泪珠。

就在徐持要擦第二下时，小锦鲤似乎反应过来什么，眨着眼小心翼翼躲开了他的动作。

徐持动作停在半空，注视着他，目光中带着些说不清的情绪。

小锦鲤有点僵硬地坐正姿势。

好险，差点把徐持当莱洛了。

以前看电影哭鼻子的时候，都是莱洛给他擦眼泪。

那时候还是私人影院，哭鼻子不用担心被别人看到，小锦鲤就隔一会儿哭一下，隔一会儿哭一下，莱洛还养成了多带纸的好习惯。

这次不知道为什么，他哭着回头看徐持的时候，有一瞬间还以为是在上个位面。

以为把脸靠过去，就会有人帮自己擦眼泪。

虽然是有人帮擦，是徐持……但是小锦鲤很过意不去，他平复好情绪，就回头对着徐持小声说：

“不好意思。”

徐持不知因何有些沉默。

电影已经接近尾声，感人的音乐流淌在四周，

徐持微微弯了弯手指，将指腹间逐渐湿冷的泪水抹去，言简意赅的‘嗯’了一声。

不久，两人离开电影院。

正是晌午，电影院外艳阳高照，离了安静的影院来到熙攘的人群，陡然令人生出一种独立于世界外的孤独。

小锦鲤又想起莱洛了。

他抿着唇，努力让自己想点正事，“刚刚看你都没拍照片，我发给你吧。”

徐持看他一眼，半晌道：“好啊。”

小锦鲤低头点开屏幕，挑了几张照片发给徐持。

徐持的手机响起叮咚声，他打开看了眼，将所有照片都添加进相册。

“要回家吗？”小锦鲤抬着浑圆的眼睛，软软说，“或者我们先吃饭。”

徐持自然选择吃饭。

两人在附近找了家餐厅，等上菜的时候，小锦鲤看见高中班级群有人组织同学聚会，大部分同学都参加了，小锦鲤犹豫下，告诉徐持自己这周末也没法陪徐爷爷。

徐持的情绪已经留在了电影院，闻言也兴致不大，嗯了声。

“我要参加同学聚会。”小锦鲤说，“不确定几点回来，如果回得早的话，说不定还能赶上。”

徐持揉了揉眉心，同学聚会啊……

他忽然一顿。

“同学聚会？”徐持看向他。

正好上菜，小锦鲤伸手帮服务员把菜摆桌上，“是呀。”

“不带人？”

小锦鲤有点迟疑看他一眼，“什么带人？”

“带我。”徐持说，“你没想带？”

小锦鲤很茫然，不明白徐持的意思，“为什么要带呀……”

“协议情侣。”徐持敲了敲桌面，盯着他看，“沉浸式扮演，哪个有对象的参加同学聚会不带人？”

小锦鲤一想，觉得有道理。

“那爷爷那边……”

“一晚上而已。”徐持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有护工照顾，没什么问题。”

小锦鲤于是道：“好吧。”

他软软说：“那我们到时候一起去。”

徐持盯着他：“嗯。”

正好看看还能不能看出什么。

…

很快，同学聚会定的时间就到了。

因为有不少同学考到了外省，坐车不方便，所以地点定在一个很折中的位置，开车要两三个小时。

到的时候正好下午六点，天际一片橙黄。

几个月不见，同学们都没有什么变化，聊起天来依然和以前一样没有顾忌。

他们对声声竟然恋爱了这事很好奇，有许多想问的，但鉴于声声那个男朋友看着不太好相处的样子，他们整齐划一地掠过这个问题，只说了几句祝福语。

令人意外的是，徐持主动开口接下了这些祝福，并不难相处的样子。

他们顿时放松许多，也好揶揄两人什么时候认识的了。

徐持自然有自己的说辞，在他的言语下，同学们信了两人一见钟情般美好的爱情。

接下来，徐持不再开口。

他坐在小锦鲤身边，专心致志地观察所有人。

或热情举杯、或内向一言不发、或戴着眼镜看起来像是学霸的……

没有哪个像是声声的前任。

小锦鲤也喝了一点酒，被同学们哄着喝的，他发觉味道不太喜欢后，任其怎么哄都不肯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