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条巨蟒咬住一个寨民，就像蛇咬住耗子，正在扭转着蛇躯意图将她绞杀。那寨民的脸都胀红了，面目扭曲，却是半点都不敢挣扎，也挣扎不开。

天女一个疾跃落到人群中间单掌俯撑在地，大喝一声：“诸灵避退！”

随着她的声音响起，强大的力量从她的体内灌注到掌心，又再朝着四周释放出去。其释放出来的力量化成璀璨的光华，交织出古老繁琐的纹路，像地毯般铺在山洞地面。

那些黑雾聚成的巨蟒就像被烧红的烙铁烫到似的，滋滋往外冒烟，纷纷缩小成一道道人影、兽形钻进岩石中消失不见。

被巨蟒咬住绞杀的寨民，也掉到了地上。

寨主水碧波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拽住她肩膀上的兽皮，把人拖回到人群中。

天女收回释放的能量，地上的那古老繁琐的纹路消失，她站起身。

水湖寨的人纷纷朝她跪下，头抵在地上，行膜拜大礼。

图灵则盯着前方岩石缝隙间盘起来的一团黑影。那黑影像一条巨大的盘成团睡觉的蛇，它与之前黑雾所化的巨蟒不同，看起来像是真正的蟒蛇，但质感又有点像乌金石雕铸的。她指向前面的蛇，喊：“天女，蛇，看看！”

天女对于图灵什么都想去看看，实在无话可说。

来都来了，图灵想看鬼蛇的真身长什么，那就让她看吧。

天女从俯地跪拜的寨民中间穿过，来到那条冬眠的巨蟒前，说：“这就是鬼蛇的真身。那些被鬼蛇吃掉的人和动物，魂魄会被它们拘在体内，受它们驱使。鬼蛇冬眠的时候，那些鬼灵就是鬼蛇的守护者。”

图灵瞧见鬼蛇身上漆黑油亮宛若乌金般的鳞片，再听到天女的话，顿时想起上辈子在古书里看到的一种蛇，冥蛇！

冥蛇，生于东南方向蛮族百万重山之中的鬼钨矿脉中，其蛇鳞坚如钨金，蛇眼可摄人心，燃其油膏可使凡人沟通鬼神，且其油膏非常耐烧，一截巴掌长的油膏可烧千年之久，释放出来的油烟还是蕴养鬼灵的上好东西。

那些想要以鬼道成仙的人的墓里，鬼钨石、冥蛇、冥蛇油膏炼制的长明烛是标配。

只是后来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蛮族连同百万重山一起消失了，捉不到冥蛇，这种墓葬方式自然也就没有了，但有不少数万年前以鬼钨石修建的大型墓葬陆续被人发现，每一座墓就是一座宝藏。

这竟然是蛮族地界？

如果从冥蛇的记载来看，确实是蛮族。

图灵问：“肉，能吃？”这么坚固的鳞片覆盖的蛇，先想想怎么杀吧！

天女说：“能吃，是淬炼体魄的大补之物。它的骨、鳞、筋、血都有大用，但吃过冥蛇肉的人，体质会发生改变，不仅能看到鬼灵，还容易招惹鬼灵精怪。吃了冥蛇的人，在它们眼里就像在黑暗中举着火把的人，如果没有神通法力傍身，抵御不了鬼灵精怪的侵害，很容易因此丧命。”

水湖寨的人都快饿死了，还是先顾眼前吧。

图灵指向面前的蛇，说：“吃它。”

天女说：“沉。”

这时候大家饿得没什么力气，这么大的鬼蛇，根本搬不动。

她在岩石堆里穿行，专找石头堆中间、石缝里，找出不少正在冬眠的冥蛇，挑了一条体型稍小，大家能搬动的。

她先把附在那条冥蛇体内的鬼灵打散，这才招来寨民们抬着蛇往外去。

图灵敏锐地觉察到，暗处有无数的视线在盯着他们。

她悄声问天女：“有鬼，看，我们。会，报复，吗？”

天女说：“风雪会掩盖我们的踪影。吃了冥蛇肉以后，在蛇出没的时节，远离这片区域，不被它们发现，就不会有事。如果被它们发现，它们会一路尾随，找到寨子，那将是灭顶之灾。”

她领着寨民们往回走，经过摔死在山洞里的寨民身边时，不仅把尸体带走了，连魂也一起召回到尸体中封印起来。

天女告诉图灵和跟在身旁的寨主水碧波，“死在这里的人，魂魄一定要带回去，不然，等到那些蛇从冬眠中苏醒，它们就会驱使亡者的魂魄带着它们找到寨子。”

水碧波的头皮直发麻。

可寨子已经走到绝境，他们都别无选择。

魔鬼窟里的鬼蛇传闻很可怕，但寨子里世代流传着一个传说，吃了鬼蛇的肉，可以好几个月不饿，并且变得力大无穷。

木陀寨派出山鬼来迷住它们，不仅偷了他们的猎物，还差点让他们冻死在风雪之中，这是要把水湖寨置于死地。

对方已经起了歹念，一次不成还会再有下次，他们必须让木陀寨为此付出血的代价。

第6章

水湖寨外出狩猎的人已经有一天一夜没有进食，而他们在此之前，经过大半个冬天缺少食物吃不饱肚子经常挨饿的消耗，体内积蓄的能量已经低到极至，许多人手脚发软，连自己行走都困难，更别提扛着这头皮鳞坚固沉重的巨蟒攀爬岩石。

有人向水碧波进言，“寨主，我们在这里把鬼蛇剥皮，只带肉回去吧。”

周围的寨民极为意动，纷纷扭头看向水碧波。

水碧波则扭头看向天女。魔鬼窟向来的是禁忌，她对此知道的并不多，不确定在这里杀鬼蛇会不会引发难以收拾的灾祸。

天女面无表情地说：“想全部死在这里的话，尽管原地杀蛇剥皮。鬼蛇只是冬眠，不是死了，它们是山里的精怪，有神通法术，一旦鬼蛇的鲜血味飘荡开，满窟的鬼蛇醒来，就算是我族族长亲至，也救不了你们。”

趁着冬眠进来偷家，还在其家里当场杀蛇剥皮，他们是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天女随即想起，大部分寨民都不识字，极为蒙昧糊涂，亦是无话可说。

再就是，他们把最珍贵的蛇血浪费了，蛇鳞扔了，她何苦冒着犯族规跑这一趟。

她又想起人刚才寨民直接扑到狼身上喝狼血的情形，又提醒句，“精怪体内蕴含有强大的能量，如果直接食用，在场的人活不下来几个。”

她说完，加快速度往外去。

这只是鬼窟的外围，栖息的都是弱小的鬼蛇，且数量少，捞一条小蛇，见好就收，还能存几分侥幸逃出去。

图灵早上让祖母灌了个水饱，经过这一路转化之后，膀胱都快撑炸了。她实在憋不住，轻轻扯了扯天女的袖子，说：“尿尿。”

天女呆住，问：“你敢在这里尿？”在自然界，尿液是用来做标记的。图灵竟然跑到魔鬼窟做标记，这是真不怕被里面的鬼蛇找上门来。

图灵仰起憋得通红的小脸看向天女。憋不住了嘛，总不会大冷天尿在兽皮衣服里面吧。没有换洗的，再出去吹一路冷风，基本上就又得投胎了。

天女低头，赫然发现图灵脸上红色胎记竟然散发着浓烈的微光。她下意识扭头看向四周，想看是什么，引发了图灵脸上的印记。

图灵又“啊”地叫了声，蹬蹬腿，催促她快点。

天女盯着图灵脸上的胎印看了两眼，默默地带她到旁边的角落，把她放下来，给图灵解开裹在身上的兽皮。

半岁大的孩子，站都站不稳，平时都是阿婆、阿妈、姐姐她们给把尿的。可图灵看天女这样子，就是没带过孩子的，也不好要求太多，默默地拽着她的下袍稳住身子，赶紧解决三急问题。

她尿得哗啦啦的。

憋太久，这尿老大一泡，一小会儿也是尿不完的。

天女听着水响起，嘴角直抽，还有点庆幸。幸好是生来就知事的，要是个真正的奶娃儿，还不得尿她一身。

忽然，有宛若微风般的触感从她俩身上拂过，她俩身上的汗毛刷地一下子立了起来。

正带着寨民们抬着冬眠的鬼蛇艰难地往回爬的水碧绿也觉察到了，立即明白，这是有强大的精怪醒来了，刚才那感觉是精怪在探查外界的情况。她急声催促：“快，快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