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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这个了,兰奕欢连忙道:“韩直,等等!”
韩直停下脚步,有点疑惑地回头看他,兰奕欢就跑过去,紧紧拥抱了他一下。
【奖励已到账!】
兰奕欢觉得有股热气从脚下直升上来,僵冷了一整天的四肢百骸一下子就暖和了。
而被他抱的紧紧的韩直也暖烘烘的,兰奕欢突然想起来,上一次他抱着这个人的时候,还是一具尸体。
原来,在这个以为早已不会留恋的世界上,他其实还有很多想要留住的东西……人只要活着,就会产生那么多的牵绊。
韩直满脸涨的通红,又觉得有点不对劲,低声道:“你……怎么了?”
兰奕欢道:“没什么。”
他松开手,笑着说:“明天见。”
兰奕欢回过身来,见到兰奕臻已经过来了,正站在院子里等他。
夕阳的余晖照在他的身上,他漫不经心地用一只手挡在额前,神情看不分明,身形稳如山岳,带着一股透明感与奇妙的深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其实兰奕欢没想到今天兰奕臻会来接他。
以前上学的时候,五哥接过他几次,但是很少。
五哥这个人一向都拽拽的,觉得带个小孩跌份,所以总嫌弃他是小尾巴,每次接他都在前面大步走,兰奕欢想牵他的手,就在后面连跑带颠的追,可是老也追不上。
这时,兰奕臻也看见了兰奕欢,便朝他招了招手,道:“走了。”
兰奕欢连忙答应了一声,跑过去,兰奕臻又上前两步接住他:“我又不是不等你,你跑什么,也不怕摔着。”
兰奕欢却仰起头,问道:“二哥,咱们能不能手牵着手回去?”
兰奕臻一怔:“什么?”
接着,他就见面前的小孩踮起脚,努力把小手伸到了自己的跟前。
他下意识地握在掌心中。
人的手居然可以这么小,软乎乎的,但很暖和,像是怕被他松开一样,那只小手在他的手掌里努力挣了挣,握住了兰奕臻的一根手指头。
——好像也在他的心上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
兰奕欢道:“谢谢!”
兰奕臻没说什么,道:“回家吧。”
他领着兰奕欢回东宫,脚步不紧不慢,刚好够兰奕欢跟上。
*
回去之后,兰奕欢便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偷偷看了齐延写给韩太傅的那封信。
信上所写的内容,却出乎兰奕欢的意料——是齐延在同韩太傅说,希望韩太傅能够向皇上举荐兰奕欢追随敬闻大师前去祈祷国运。
齐家为什么要这么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如果这事放在其他皇子身上,有可能是想塑造一个“祥瑞、有佛缘,福泽深厚”的形象才会如此,但齐家支持的一直都是五皇子兰奕胜,他们不会悉心为兰奕欢筹谋这些。
上一世兰奕欢确实去了,在那里觉得待不下去,还求助于齐贵妃和五皇子接他回来,但两人都没有答应。他可不知道这件事背后就有齐家促成的痕迹。
那时候是韩直跟他一起去的,两个小孩都觉得寺庙里闹鬼,被吓得战战兢兢,后来兰奕欢老觉得睡觉的时候有女鬼掐他,都没敢回屋子去睡。
过了两天,他就听说韩直不小心从高处摔下来断了腿。
出了这件事,他们两个最后才下了山,但是韩直的腿也没治好,就此便瘸了。
要不是因为他腿上不方便,后来在战场上他也不会坠马之后战力大打折扣而死。
听说这一回,敬闻已经跟皇上提出了同样的要求,如果不去刻意躲避的话,很有可能祈福的人选依旧会是兰奕欢和韩直。
以韩太傅那样固执的性子,韩直被选中了不可能不去,兰奕欢自己倒是有法子避开,但是他不去,就得替补上其他人,那还不如他这个心里提前有防备的。
而且……这一回,他想救韩直——不管那些忘掉的记忆中有什么,不管齐家让他去是什么目的,想做的事情,他都总得试一试。
兰奕欢所料不错,没两天,圣旨便下来了,果然一切如前世一样。
*
去护国寺祈福这件事,其实是有不少人都盼着能落到自家头上的,毕竟就算没有实质性的奖励,说出去也是一段很光彩的经历,更何况还有机会借此和皇上看重的国师打好关系。
但兰奕臻得知此事之后,却不太高兴。
他去过护国寺两趟,知道这座寺庙不光建在山间,而且也有将近百年的历史了,各处早就已经修了又修,秋冬之际难免潮冷。
别的孩子也就罢了,兰奕欢身体不好,平时都离不开人,需要精心养着,在那种地方一住将近两个月,让人怎能放得下心呢?
而且更加让兰奕臻觉得不满的还有齐家,他的眼线告知他,兰奕欢那个二舅曾经主动跟皇上提过,兰奕欢的八字好,身份又贵重,适合前去祈福。
兰奕臻听到这话的时候,只想冷笑。
齐家的人,真是打的好算盘。
兰奕欢来了东宫这么久,除了五皇子上门一趟,其他的人不闻不问,权当没这回事一般,甚至连孩子的病好没好都漠不关心,这种时候,倒是又拿兰奕欢在皇上面前讨好,简直无耻之极。
更何况,自从兰奕欢来了东宫之后,兰奕臻就把所有齐家的人都查了一遍,也无意中得知,齐家那个长房长孙齐埘,跟兰奕欢是同天所生,既然如此,他的生辰也很吉利,为什么不让他去?
偏心、凉薄、歹毒,哼!
兰奕臻想来想去,都觉得憋气,于是他又一次违背了自己不插手其他皇亲闲事的原则,跟兰奕欢说:“你要是不想去护国寺,就可以不去。”
兰奕欢被兰奕臻说得怔了怔,笑道:“怎么会这么问。这样的大好事,有谁会不想去啊?”
兰奕臻道:“我对谁想谁不想也没有兴趣,不用管别人说什么,你只说你自己想不想就行了。”
他按着兰奕欢的肩膀,耐心地说:“那回去上书房接你的时候,我总觉得你好像有点不喜欢那个敬闻。他吓到你了?”
兰奕欢怔了怔。
敬闻大师是新封的国师,治好了皇上的病,又要为国家社稷祈福,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这种情况下,只有夸他仁善、慈悲、神通广大才是正确的,骂他……没人敢骂他。
上一世就是这样,兰奕欢和韩直好端端随着敬闻大师上山祈福,下山的时候一个受伤,一个生病,若是旁人早就要受质疑了,敬闻大师却说是两人淘气,偷偷爬树时不小心摔下来,受了惊吓才会如此。
兰奕欢发了一场烧后醒来,当时的状况就记不清楚了,但他也肯定自己和韩直绝对没有爬树——他们都不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
但说什么都没有人相信,因为敬闻是高僧,而他只是个平时会调皮捣蛋的小孩子。
可是这一次,兰奕臻却察觉到了他的反应,并问敬闻是不是吓到了他。
兰奕欢小声道:“我以为……你会觉得我冒犯到他了。”
听到他这么说,兰奕臻又想起了兰奕欢来东宫之前,齐贵妃不分青红皂白对他的责怪,也想起了兰奕欢那句“是齐埘推了我”,以及随之吐出来的一口血。
说也奇怪,他当时毫不动容,如今再想,心里却觉得酸酸的,有点难受。
兰奕臻道:“你虽然活泼了一点,但不是没分寸没礼貌的人,我不会这样想。你说他吓到你了,一定是他的问题。”
兰奕欢突然伸手,抱住了兰奕臻的腰。
然后他把头埋进哥哥的怀里,使劲蹭了蹭。
兰奕臻的腰背劲瘦而挺直,抱着有一些硬,怀里隐隐的香气却似雨后草木般的温柔。
瞧,上一世的这个时候,没有人相信他的话,也没有人对他说这样的话。
而如今,很多事情都已经不同了。
所以,他也告诉自己,一切都在改变,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