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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难以置信,自己明明只是换了装扮面貌,怎么一下子就感觉这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呢?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怎么就献王和齐弼合伙谋害父皇了?
怎么兰奕欢又想弄死兰奕臻了?
怎么兰奕臻又半路跑回来了?
还有在床上,那、那什么,是什么意思啊?谁和谁?!!!!到底谁和谁?!!!!!
八皇子终于明白为什么兰奕欢一开始就说好了不让他问为什么了,这要是问起来,就是问到第二天天亮也说不完啊!
话倒是一句句都是人话,可是他听见了也不敢想,一想就觉得太可怕了。
就在八皇子觉得自己快要崩溃的时候,那边齐弼也回答了兰奕欢的话:“现在太子殿下已经进了京城,大约是往皇宫这边过来了。”
兰奕欢道:“所以你以父皇为借口急着找我来,是想让我现在出去劝降他?”
齐弼道:“你一向是个聪明人,太子也喜欢你,舅舅相信,再没有人比你更加适合做这件事了。一旦事成,你所求所愿,唾手可得。”
兰奕欢听他这样说,不禁哈哈大笑。
“我所求所愿?我活到现在,亲友离散,兄弟阋墙,简直什么都一塌糊涂,我还有什么想要的想得的,我自己都想不明白了,舅舅竟然知道吗?”
齐弼慢慢地笑了一笑,说:“你不用说气话,我知道你这些年受委屈了。你母妃不向着你,你小小年纪寄人篱下,明明才华智计不下于任何人,偏生要在太子的手下忍辱求生,从来没什么机会真正证明自己的才能,难道大好男儿,就要这样蹉跎此生吗?”
他一边说,一边缓缓拿起一只药瓶,兰奕欢盯着齐弼的动作,不知他要做什么。
却见齐弼竟是走到了正平帝跟前,将药瓶在他鼻端轻晃。
很快,正平帝竟然睁开了眼睛。
齐弼一把拉住兰奕欢的手,将他拽到床前,然后说道:“陛下,您刚才昏迷之前不是一直念着要让七殿下来探望您吗?现在他来了,陛下您有什么要说的,都尽可以同七殿下嘱咐。”
正平帝转过头来,看着兰奕欢。
在他睁眼的那一瞬间,八皇子心里涌起无比的激动。
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实在是太超过他的想象了,让他心中既恍惚震惊,又觉得不安恐惧。
这些人的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谁善,谁又恶,都已经让人看不清了。
所以当看到父亲醒来,他几乎想要一个箭步冲上去,把他们的阴谋都说出来,趴在床前请正平帝主持公道。
可八皇子没有这样做。
不光是因为知道就算正平帝此时也身处劣势,无能为力,而是在心底仿佛有个声音在告诉着他,七哥……不是残害兄弟、谋权篡位的人。
从硬是要留下来跟兰奕欢一同来到这里开始,他就已经选择了相信,那就选择到底吧。
关于他跟谁在床上什么什么的,也一定都是假的!
兰奕欢被拽到床前时侧头看了八皇子一眼,八皇子坚定点头,表示无事。
这时,正平帝已经握住了兰奕欢的手,低声说:“欢儿,你来了……”
声音颤巍巍的,像个真正的老人。
兰奕欢突然觉得有点心酸,低低应了一声,道:“父皇。”
正平帝看了他一会,却好像一下子来了精神,抓住了他的手,说道:“好,好,好。”
他说道:“吾儿乃人中龙凤,兰庭芳草,堪当大位!”
说完之后,兰奕欢就觉得自己手中被塞了一样东西,低头看去,正是那份熟悉的,写有他名字的圣旨。
他一下子抬起头来,见正平帝眼望着他,神色间竟好似带着无限的殷殷期待,一如前世:“你一定要好好当,朕相信你一定能好好当……”
他虽然被齐弼弄醒了,但依旧十分虚弱,说了这两句话之后便又迷迷糊糊地昏睡了过去。
兰奕欢手握着圣旨,心中也不禁思潮起伏。
对于他来说,正平帝究竟为什么会把这个皇位两世都传给他,实在是一个难解的谜题。
随即,手中一空,圣旨已被齐弼抽走了。
齐弼十分满意兰奕欢此时怔愣的反应,他不信有人能在这样的诱惑之前不动心。
“只要除掉了挡路的兰奕臻,那个位置非你莫属了。”
齐弼微笑道:“请罢,外甥。”
兰奕欢看了八皇子一眼,齐弼道:“就怕太子殿下见了你这心肝一时冲动,伤着了他,你要难过,还是把人留在这里,我帮你看顾着吧。”
兰奕欢知道他这就是要把八皇子留下当人质的意思了,微微犹豫,八皇子已开口对兰奕欢说道:“我没事,我就在这等你回来。”
他竟然能说出这么懂事的一番话来,让兰奕欢十分意外,看了八皇子一眼,八皇子又道:“你跟我说的话,我都记着。”
兰奕欢点了点头,便转身出去了。
外面的风一阵紧似一阵,令人出了门便感到一股彻骨的寒凉。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兰奕臻和兰奕欢的很多打算齐弼肯定不知道,齐弼现在的作为,也是他们所始料未及的。
双方手中各有筹码,你来我往的博弈中,谁棋差一招,谁就死无葬身之地。
齐弼对兰奕欢显然并没有完全信任,将八皇子留下当人质还不够,又分派了两队侍卫随兰奕欢一起出去,说是“帮助他擒拿太子”,实际上则是为了监视兰奕欢接下来的举动,免得他趁机耍什么花招。
兰奕欢有狼毒暗卫在手,自己又聪明机灵,其实他想独自脱身也并不难,难的是如何打破目前的困局,闯出一条合适的路来。
凭着对兰奕臻的了解,他相信,二哥虽然突然折返,但也不可能全然没有半点安排,齐弼既然费那么大劲给兰奕臻扣上污名,显然也是不打算亲自动手杀他。
所以,自己到底应不应该把兰奕臻给抓回来?
抓了,齐弼少了一份顾忌,不抓,对方没达成目的,肯定还会耍新花招。
兰奕欢一边想着,一边被齐弼那些兵士们看守着往外走,这时,他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本宫说了要见齐弼。他是本宫的大哥,有什么见不得的吗?”
兰奕欢的脚步猛然一顿,随即,闻到了一丝淡淡的薰香味。
——是齐贵妃迎面走了过来。
齐贵妃显然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见兰奕欢,整个人一下子就愣住了。
她那惯常骄纵威严的神色有些可笑地凝在了脸上,只是定定地看着兰奕欢,别的什么都忘了,直到目光中渐渐泛出了怜爱和凄楚。
自从真正地知道了两人的母子关系后,他们还是第一次真正地面对面相见。
兰奕欢这个年纪,原本就是一天一个样,此时看着好像又长大了一些,脸颊上的婴儿肥长开的几乎不见了,长身玉立,轩然清举。
好一会,齐贵妃才感觉到自己的手心是潮的,背心里也涔涔的冷汗,大概是眼里有泪的缘故,天上的日头也突然变得刺目的灼人,那光像是万千簇锋芒锐利的针尖,穿透身体,一直扎在了人的心头上。
愧疚与心疼拉扯着她,她的嘴唇哆嗦着,又是无措,又是近乎贪婪地看着兰奕欢。
好不容易才把眼中的模糊眨去,低头却看见兰奕欢月白色的衣袖上,沾着点点血迹。
“你受伤了?”
齐贵妃一惊,连忙问道:“谁伤了你?要不要紧?”
兰奕欢也在看着齐贵妃。
这么多年来,他大了,齐贵妃却明显地老了。
大概是很多事情不太如意的缘故,今生的齐贵妃也不像前世她前世成为太后是那样的气势逼人,明艳大气,耀眼的阳光下,她眉梢眼角的皱纹一览无遗。
那时,兰奕欢那样努力地当上皇帝,也让自己的母亲成为了这个世上最尊贵的女人,颁下册封的诏书时,他的心里是骄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