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纪事(912)
“将军要是介意,”她深吸了一口气,“可惜娄娘子已经成亲了……”要认真数的话,这货前世的女人里,居然有一多半是成过亲的。勉强记起来只有个游娘子没出阁。
“三娘这话又傻了,我就是介意,我也只要你不要她……”
“三娘还记得我去豫州找你时候的情形吗?”他低声道,“你当时在呕吐。我幼时见过我阿姐……我以为你有了他的孩子……”
“我和他既然成过亲,就算我有他的孩子,又有什么奇怪了。”嘉语道。
“我闻到了催•情香的气味……”
嘉语想起来她确实对萧阮用过催•情香,为了激怒苏卿染,但那是好多天以前,这人的鼻子真是太可怕。
“我和他成了亲。”嘉语嘴硬。
“我知道。”停了一会儿,“那时候王爷已经过世了。”
所以说一个谎言要一千个谎言来圆,嘉语破罐子破摔地反问:“那又怎样?”
“……不怎样。”周乐扣住她的腰不说话。
无端的,嘉语觉得空气又危险起来,良久,才听那人闷闷地道:“我就是嫉妒。”他也觉得自己在破罐子破摔。
“所以——”
“我知道忘掉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既然已经跟了你北上,自然就已经打定主意要忘掉他了……”说到底还是萧阮的离间计起了作用,嘉语闷闷地想,姜娘把宫姨娘和嘉言都支出去,难怪他胡思乱想,以为萧阮与她还有些什么见不得人的私密。
他用力地抱紧她:“三娘你答应我——”
“……答应我忘掉他。”
他抱得这样紧,嘉语在这个瞬间感受到萧阮这个名字对于他的冲击,她亦回手抱住他说道:“我答应你。”
又过了许久,他才放开她。
嘉语低头看时,衣物已经被褪了大半,忙忙要拉起,周乐不知道从哪里摸了薄被过来与她遮上:“睡吧——放心。”
嘉语瞧见他面上潮•红未退,实在不是太放心,只是这时候要说走,又怎么都说不出口。她原不过是来与他说几句话,她疑惑地想,怎么就闹成这样了。大约是大仗临头,人人都免不了朝生暮死之念。
她又刚刚好撞在刀口上。虽然他未必真会用强……嘉语睁着眼睛不敢动,也睡不着,周乐已经睡着了,他合上眼睛,就没了那种慑人的气势,倒像他们初见时候,阳光里叼根草自娱自乐的少年。
嘉语看着他密密的睫毛,几乎想要吻上去,但是她忍住了。
胡乱想了一阵子,倦意上来,到底睡了过去。
暗夜里有人睁开眼睛,她已经睡着了。她信他,像是比他信自己还更多一点,他自嘲地笑了一笑,你会忘掉他的,对吧?他轻声与她说。
夜幕铺天盖地,掩盖了一切。
……
藕花谢了,满池剩下枯枝,雨已经连续下了半个月,风飞亭里有人对弈。
“河北那边的战事,殿下怎么看?”随遇安问。
萧阮漫不经心落了一子:“先生这是考我?”
随遇安笑了:“我只是忽然想起来,我与那位周将军,曾有过一面之缘。”
“在哪里?”萧阮的目光这才收回来。
“许家医馆。”
萧阮“哦”了一声:“我遇见他,比先生还早些,那时候并不知道他能有今日。”只记得他拒绝他的招揽。他该是那时候就对三娘有意,他竟没看出来。而三娘因着从前……她跟了他十年。苏卿染跟他也不过十年,他怅然地想。
随遇安微笑道:“是时势所造,不过时势给他的,也许时势也会收回去。”
“先生还是在考我,”萧阮懒洋洋地道,“元祎修二十万大军,周乐那里连河北乡勇在内,步兵骑兵都算上,不会超过五万。不过五万也够用了;元祎修麾下的问题在于令出多门,谁都不能服众。”
“殿下这口气,是看好周将军?”
“始平王生前说过,元昭叙能将三千人,不能更多了。元祎修用他统兵也是不得已,真让三娘进了洛阳,别人还有活路,他与元昭叙兄妹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活路的,谁都可能放弃对抗掉头跑掉,甚至直接投降,唯有他不能——他们仨就是一条线上的蚱蜢。”萧阮淡淡地道,“南阳王这个监军也用得不好,就凭他和陆四的关系,谁信他不偏不倚——”
“那周将军那头呢,如殿下所说,他总共才五万人马,就这五万人马里,还有始平王旧部,有河北乡勇,他能拿得住的,也就六镇降军罢?”
“六镇降军也有近三万了。元祎修的人是去攻城掠地捞好处,这三万六镇降军是求活命,你说,是好处要紧,还是活命要紧?”说到这里,萧阮无声息地笑了,“不过我猜,周乐也不会与他们硬碰硬,那小子狡猾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