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纪事(865)
“对对对,就是那个朽、朽泥……”周乐编不下去了,忙又点头哈腰把这贼头捧了一顿,“策大爷高见、高见呐!”
方策:……
方策踹了他一脚:“然后呢?”
周乐没事人一样爬起来。这一脚诚然不算轻,不过他个贼头,能不伤到他,已经是当他自己人了——虽然他对自己人也就那样:“那老头说:‘你不是才去过洛阳吗?你说说看,为什么始平王必须死在宋王手里?’”
“什、什么?”方策大吃一惊,“你再说一遍,那老头说了什么!”
“那老头说,为什么始平王必须死在宋王手里……”
“始平王,你没听错?”
“我没听错,我听得真真儿的不会有错,那、那始平王,和策大爷有亲么?”周乐怯怯抬头道。
方策啐了他一口,只道是这小子没见识,倒也不与他计较,催促道:“后来呢?”
“后来那小子说,说取他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周乐挠挠头,“小人是不明白,那个什么送王怎么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了呢?”
方策没理他,他听不懂,他却是能懂的。
瞧这小子装扮、举止和言辞,就是个底层小人物,他知道什么始平王,什么宋王,又哪里会这么弯弯绕绕地说话。
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八个字,他无非以为下落不明,那少年却是反应过来了:似宋王这等贵人,对于一般人来说,岂不就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始平王手下,纵有百万之兵,又谁能到他面前去问一声:“始平王到底是不是你杀的?”于是人无论是不是他杀的,这恶名,他是不受也只能受了。
说到底还是灭口,不过听老头这意思,是想把这个赃栽谁头上去,还是从骨子里就信不过他能做到一个不留?方策沉吟了半晌,又问:“那他们有没有说,由谁来做掉我?”
“他说自有人动手。”周乐脱口道,“却、却没有说是谁,只是策大爷这次出来,少不得损兵折将……”这人世家子弟,行事如此凶残,自然是半路上的山。想那盗行里,岂能人人服气他行事?
借机一拨,倒不用说得多明白,他自个儿就能想起来。
方策又停了片刻,却问:“那老头和少年在哪里说的话,你且带我去,要有个不实……”
“周家……”周乐哭丧着脸道,“今儿周家宴客,吓,那人可多。周家护院也多,里里外外的……策大爷要信得过我……”
方策“哼”了一声:“我如何能信得过你!”一双小眼睛精光四射地再扫了一遍现场,却想道:周家扎手。他今儿出这趟活,带的人原本不少,仗着天时地利,又出其不意,也还是折损了三四成。如今还有人追兵未归,留在这里打扫的,不过一二。这么点人想硬怼周家,那就是个笑话。
其实也不必问。自有人动手……他再哼了一声,想背后捅他一刀的人不少,能捅这一刀的,可不会太多。
又有点焦躁地想道:可是这正主儿还没有追到,却是不妙。
他看了周乐一眼,这小子正一脸艳羡地看着他腰间刀。这个没见识的土包子!又开口道:“我问你,你这一路过来,可有看到一个女人?”
“没、没有。”周乐道,“这一路……”他有些“畏缩”地看了一眼满地尸骨。
他从前就听过这些人行事作风,只要给得起钱,天皇老子都敢杀。能给得起钱的当然都是贵人,所以死的往往也都是贵人。据说是先用力士投掷巨石,连人带马给砸趴下。通常护卫仆役都吓得鹌鹑似的。
接下来就好办了,追拦堵截,砍瓜切菜一般。大约像他手下这么硬茬的,还是头一次。周乐心里有些难过,这些人有的跟了他两年的,也有不足半年的,都是好儿郎……还有阿昭,还不知道半夏……
周乐抬头道:“小人有个念头,策大爷要不要听听?”
方策正在为难:他这时候想回山,就怕被老大劈头一刀宰了,喊冤都不能。然而这里到手的花红就这么飞了,也怪可惜的;可惜还在其次,这两个人的身份,那个什么公主倒没什么,还有个男的,手底下丘八可不少,要泄露出去这单活是他做的……就算杀了老大,他恐怕也得准备收拾包袱走人了。
偏就这么上天入地地找不到了?连要往哪处追都不知道,还被诓了一道,真特么见了鬼!猛地听到周乐这话,没好气道:“说!不说老子劈了你!”
周乐“战战”道:“策大爷找不到人,怎么不在这周遭找找?”
方策提脚要踹,周乐机警,知道这一脚可不能挨,略略闪身躲过了正面,让肉多的地方挨了,就听得方策骂道:“还敢躲——你那个眼睛看见我没找过这周遭了!当人人都是你那个猪脑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