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纪事(667)
那些既定的事实,就不必多想了。
始平王展了舆图来,细问周乐打算从哪里进谷,从哪里劫道,从哪里冲阵,忽然元昭叙在外头禀报道:“伯父,安、安平来了。”
他声音有些发颤。
帐中两人俱是一惊。
始平王脱口道:“叫他进来、快叫他进来!”看了眼周乐,暗示他出去——周乐只管装傻。开什么玩笑,安平可是老相识,洛阳来人里,没有人比他消息更准了。始平王一转念,这小子,留着就留着吧。
横竖他知道的已经不少——鬼知道他怎么知道的。
元昭叙领安平入帐,看到周乐竟然没被始平王喷死,心里十分遗憾。安平日夜兼程,形容草草,他也知道始平王心急,并不先去梳洗。进帐看到始平王也就罢了,看到周乐也在,不免怔了一怔:“你怎么在这里?”
始平王:……
这是说闲话的时候吗!
好在安平很快反应过来,匆匆行过礼,简明扼要说道:“王妃与陛下已经出城,如今在公主的庄子上;世子还是没有消息;六娘子回城去找世子,也没了消息;汝阳县公围了王府,迄今未破。”
始平王和周乐都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陛下是昭恂,以他的身份,称呼元祎修自然还是用“汝阳县公”。
“三儿和谢氏——”始平王停了一停,才道,“都还在家里?”
“是。”
始平王心里一阵神兽翻腾,身经百战的儿子没守住京城,没出过几回城的女儿却守住了王府,这叫他找谁说理去!
“她们怎么不出城?”
“世子妃动了胎气,”安平道,“许大夫说暂时不宜动。”
始平王:……
什么时候发动不好,偏偏这时候。然而始平王也没有蠢到以为这是人力所能控制。谢氏不能出城,三儿自然也……
“是男是女?”
安平:……
始平王自知失言。他心里也是怕昭熙不在了,所以指着这孩子。但是未及分娩,如何知道男女。阿言也是胡闹,就算昭熙有什么事也轮不到她,她能做什么——盼娘怎么不拦住她!
安平小心翼翼说道:“世子……如今并没有消息。汝阳县公放出消息说内卫生事,世子不察遭了暗算,他已经好生收敛、安葬世子——但是据属下打探来……不像是真的。”
始平王精神一震:“确定了不是真的?”
“多半不是,”安平道,“世子妃和三娘子都在京中,如果果真是世子……汝阳县公怎么不敢让三娘子去认……呢?”见过世子的人虽然多,但是论亲近,谁能和世子妃、华阳公主相比。而且如果果真有世子的尸体,也足以把华阳公主引出府——世子妃与华阳公主还能容世子曝尸荒野?
这话有道理,始平王重重“嗯”了一声,算是认可:“说吧,洛阳城到底怎么破的?”
安平护送始平王妃和昭恂出城的那日整个洛阳城乱得一塌糊涂,安置了王妃与昭恂之后,安平几个分头打探,大致理清楚了城破的脉络,所以始平王问起时候,倒比嘉语她们要清楚得多。
就此一一说来。
始平王脸色铁青:太后事先不曾谋划得当,情急了就拿他家三郎顶杠,真不拿别人的儿子当儿子——好吧她自己的儿子也——
王妃不敢违拗她阿姐,昭熙多半是看出其中不妥,不敢贸然同意。但如果没有王妃点头,内卫哪里这么容易拿下昭熙。昭熙不过敬她长辈而已。昭熙不被拿下,也就没有元祎修什么事了。
待听到元祎炬被高阳王哄入府中一发拿下,忍不住脱口骂道:“混账——九郎如今人怎么样了?”
“说什么的都有,”安平急于来告知始平王妃母子的消息,元祎炬终究是外人,也就没这么上心,只能谨慎地说,“有人说汝阳县公想要拉拢,但是高阳王坚持要杀……后来不知怎的没有杀成。”
“人不就在他手里么,还能没有杀成?”始平王道。如今昭熙下落不明,如果他能脱身的话自然是会出面的,无论是在洛阳城里还是城外现身,或者是北上——如今这景况,多半是受了伤。
始平王还是一厢情愿地往好处想。
昭熙不现身,洛阳城里能收拾羽林卫的就只有元祎炬。元祎修想要摆脱南朝辖制,就必须与宗室通力合作——然而宗室各怀异心,人人都想把他捏在手心里。元祎炬势单力薄,是诸王中最好拿捏的一位,高阳王当然不肯放手——放了手,元祎炬才是天子跟前第一人,那他算什么?可惜了他想拿下羽林卫,有心无力。
安平踌躇了一下,他觉得这个传言不可信,但还是说给始平王听:“据说、据说是南阳王养在宫里的那个妹子……献出玉玺,换了南阳王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