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纪事(138)
嘉语原先也道萧阮弄了这么两个人来,多少有些弯弯道道,谁知是如假包换两个真杂役,不由大大失望了一回。
于瑾关了门,腰刀架在浴桶上,抽了腰带,向嘉语走过来。
嘉语惊惶,哆哆嗦嗦道:“你……你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三娘子猜不出来?”于瑾笑了。
嘉语白着脸,紧紧抓住萧阮走之前从袖子里递过来的刀片,心里早把那个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又送浴桶又送热水的家伙骂了个狗血喷头:他在想什么!难不成暗示她行刺于瑾?拜托,就凭她连于璎雪都打不过的战斗力!
于瑾笑得越发开心:“我还真当三娘子天不怕地不怕。”
嘉语倒是想嘴硬,可惜形势比人强。她自重生之后,已经很得“识时务”三个字的精髓。当时就苦笑道:“让于少将军看笑话了,我自来胆小,不是一日两日,怕的东西,也不是一件两件。”
“是吗,”于瑾笑道,“其实三娘子想多了。三娘子是宋王殿下的禁脔,我可不敢教你叠被铺床——怕宋王殿下和我拼命。”明明浴桶和热水都是萧阮使人送来,不管他什么意思,于瑾想,不管是考虑不周,没想到她处境尴尬,还是别的什么暗示,他就不信,元三娘心里能舒服到哪里去。
果然,嘉语涨红了脸,只是咬住唇不说话。
于瑾好耐心地把她绑在窗子边上,见她眼睛闭得紧紧的,一时恶作剧心起,凑上去亲了一口。嘉语“啊”的一下睁开眼睛,见那人已经走到木桶前,正脱下外裳,又赶紧闭了回去。她原本就不及嘉言美貌,又风尘仆仆这么多天,于瑾心有所憾地想:要是六娘子就更好了。
水声哗哗的。嘉语一面在心里诅咒萧阮,一面悄然把刀片从左手递到右手,开始对付于瑾的腰带。
偏腰带这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又硬又韧……没准是牛皮。
嘉语辛辛苦苦割了老半天,还得忍受于瑾的挑衅:“……三娘子想过没有,一旦宋王殿下回到南边,身边环绕的,可都是南边的臣子,南边的势力,到时候,免不了还须得娶几个南边的娘子……”
嘉语是恨不得跳起来叫他闭嘴!闭嘴!不要再说了!
她这辈子都不会再经历了!
于瑾瞧见她的怒容,忍不住又哈哈大笑起来——只要她起了猜忌,他再慢慢设法说服,他拿到兵符的可能性就大过萧阮。到时候,就算萧阮成功南归,也不过在他手里做个傀儡。至于元三娘,她是不会在意情郎是个真皇帝还是假皇帝的,只要他是萧阮,只要他死心塌地地做她的丈夫。
这样卑微的愿望,他有什么理由不让她称心如意?正想得高兴,门外又传来敲门声:啪啪啪、啪啪啪!
“谁?”于瑾握刀,蓄势待发。
“官府查人!”外头传来男子粗声粗气的回答,然后是杂役谦卑的声音:“客官莫怕,只是循例、循例……”
第90章 空无一人
大白天的,哪有什么循例!
于瑾回头瞧了一眼嘉语,嘉语割腰带到紧要关头,脸色尤为难看,于瑾只当她是害怕,又听得外间敲门不绝,披了衣裳出来,随手推了屏风到嘉语面前,堪堪挡住人。再握刀到门后,心想只要对方有个什么不对,就先一刀劈了再说!
他对自己的刀法甚为自信,只要不是朝廷出动精锐,大队围攻。丢下元三娘,他要只身以逃总是问题不大。这样想着,左手猛地拉开门栓,门一开,竟是光芒万丈,刺得眼睛一时都睁不开来。不由自主就退了一步。
到底将门出身,打小锤炼的武艺,这一步之间,右手长刀已经本能地迎风斩去,却斩了个空!
这一惊非同小可,于瑾反应也快,不思伤敌,先顾保命,蹬蹬蹬连退了有三四步,方才看清楚,方才刺到眼睛的,是长长一条火舌——那原是他在洛阳常见的炫目戏,炫目艺人口中含酒,一口喷出去,火烧连绵,能长致数丈,这时候已经快要烧尽了,落在地上,不过是一滩水。
面前空无一人。
没有粗声粗气说话的男子,也不见了殷勤狡猾的杂役二人组。
于瑾忙忙奔回屋去,一脚踹开屏风——果然,屏风后也已经空无一人。
半开的窗,被割断的腰带,一截钩在屋里,一截垂在窗外,凹成箭头的形状,怎么看,都像是嘲弄。于瑾怒极攻心,胡乱套上衣裳,从窗口跳出去——原就在二楼,元三娘都敢跳,他有什么不敢。
然而客栈外车来车往,人流不息,又哪里有元三娘的影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所谓度日如年,嘉语眼下就是这个感觉。她在等,等于瑾回来,等他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