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纪事(1091)
就听得他娘子娇声道:“……有点凉。”
他哄她道:“这就不凉了。”
背后寒凉,唯肌肤相接处滚烫。嘉语贪恋这点暖,不由自主贴近他,喜得那人无可无不可。倒后悔这床打得晚了。
一时春色无边。
到云散雨收,嘉语难免倦怠,由着他拢在怀里。那人的手横竖是不肯闲着,嘴也是。一时说道:“按说也能摸到三娘的骨头,只不知怎的,有时候又觉得没有。”一时又问:“这床好不好?”
嘉语怕羞,只管装死不肯回话。
周乐逼了她一回,方才掩面道:“郎君觉得好就好。”
周乐亲了亲她,感慨道:“我从前怎么会放过你。”
嘉语取笑他:“郎君有眼无珠。”
周乐:……
周乐恼起,便要动手,嘉语忙求饶道:“是我不对……郎君且饶我这回。”
周乐恨恨咬她一口:“那还不赶快从实招来!”
嘉语随口道:“不外是为了名分罢了——我不肯作妾,郎君又娶不得我。”
周乐不信:“三娘会在乎这个?”
嘉语道:“我那时候什么都没有了……总要有个念想,不然怎么撑得下去。”她如今什么都有,那自然又不一样。
话这样说,心里却想,没准他是对的,根本就不是名分的问题。她那时候就住在他的双照堂里,外头早当她是他的人。哪里还有什么名声可言。她根本就没有别的路可走。也没想过走别的路。
她就是吊着他。
她就是害怕——怕他得了手,不过新鲜得几日。难道她还能和他后宅里那些莺莺燕燕去撕、去抢?她没那个脸皮,亦作不出那等事。这点子惧意存在于她的心里。活过来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不相信他们能有善始善终。便又道:“……那时候遇见的小人多了,难免不把人往坏处想。”
她口气淡,周乐却疼得心里一酸:“我原该早点找到你。”
嘉语笑着吻他湿漉漉的眉目:“郎君这次便来得很早……”猛地神色略异:“你——”
周乐亦懊恼道:“三娘又不是不知道——”
嘉语:……
嗯,她一早就该知道,这货属饕餮,是个绝对、绝对不能乱撩的。
……
过了十余日,便是李愔嫁妹。周乐也好,嘉语也罢,都不能不去捧这个场。因晨起盛装。周乐闹着要给她画眉,被嘉语刚烈地拒绝了:“上次都被阿言笑话了!”周乐怏怏道:“没准独孤如愿还不如我呢。”
嘉语:……
“要论脸皮,独孤将军是远不如郎君。”
周乐哄了半晌才把她的眉笔哄到手,又问她:“十二郎从前那位娘子是怎么回事?”
嘉语道:“他的娘子,我怎么知道。”
周乐挥舞着眉笔威胁道:“娘子今儿还想出门吗?”
嘉语:……
“娘子要想不起来,为夫就再提醒你一次,你那个——”
“他娘子怎么了?”嘉语打断他。
“三娘当初是逼过他,让他发誓不再娶吗?”
嘉语道:“哪有这种事。”
“那为什么——”
“他自个儿发的誓,不是我逼的。”
周乐“唔”了一声,似有深思之意。他下手描她的眉。他原不擅用笔,又怕弄疼了她,画得极轻,半天下来和没画一个样,还不如上次呢。却还得意洋洋:“我娘子的眉生得好,原也不须画。”
嘉语:……
嘉语夺了笔过来,把镜子塞给他,自个儿画了两笔,忽又问:“他如今后悔了?”
“谁?”
“李尚书。”
周乐犹豫了一下:“不是他,是我。他原与你订过亲,如今我们成了亲,他却还形单影只一个人——”那时候三娘与萧阮成亲的消息传来,他还陪他喝过闷酒。
嘉语道:“他满屋子姬妾都不是人?”
周乐道:“三娘尽与我抬杠——三娘该知道我的意思,他如今是既无亲族,也没个知心人儿,以后连妹子都嫁了,就更没个知冷知暖的人——让人看着怪不落忍。”
嘉语沉默了片刻。
周乐又道:“三娘是恼他当初——”
“我没恼他。”嘉语道,“李尚书当时虽然是过分了,那也是连翘自己选的路。我便是恼,也恼连翘更多一点。要不要续弦,那是李尚书自个儿的事,我怎么会插手。”她最多不过是为连翘觉得可惜罢了。
人死了便死了,活着的人还要往前走,所以千万别以为自己的牺牲能有多少价值。李愔重诺,已经是在她意料之外了。
又问:“李尚书如今是有新人了?”
周乐道:“我也是听说……他和郑家有位娘子来往颇为频繁。”
“郑氏?”嘉语诧异道,李、郑两家闹到这个地步,难道还能再结秦晋之好?又想道,能与李愔来往的,定然不是在室女,难道是——不由看了周乐一眼:“周郎见过这位郑氏娘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