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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养鱼了,勿扰(40)



可这两百零七块骨头是他万里挑一选出来的,让他舍弃掉其中任何一块,他都舍不得。

于是,年纪小小的他想出一个办法,将其中一块骨头安置在炸炸的胸口,那是人类心脏的位置。

人类的心脏会跳动,炸炸胸口的骨头不会。

但说来奇怪,自从被制作出来那天开始,炸炸和别的骨傀不一样,它似乎懂情绪,会思考,虽然思维的运转比不上寻常人类,但小池惑却凭直觉认为,炸炸比一般人类更能与他共情。

炸炸是小池惑最忠诚的朋友。

也可以说,炸炸是小池惑亲手创造出来的“孩子”,因为炸炸在没有任何人教它的情况下,就会追在小池惑的屁股后面喊“小爹爹,小爹爹。”

每当这种时候,池惑就会从沙子里捡一块人类的小指骨,投喂给炸炸当糖吃。

但自从池惑决定出谷游历并寻找正缘道侣后,炸炸开始变得不受控起来,有好几次,在池惑攻略天道书上指明的「鱼」时,炸炸会猝不及防出来搅乱池惑的攻略计划。

如此一来二去,仙道里就多了一个传言:鬼主生性风流不羁,不仅试图将修真界变成他的私人鱼塘,甚至连自己的御用骨傀都不放过,而且这个骨傀还专门争风吃醋,对名门正派中和鬼主有过暧昧的修士下手,甚至连鬼主有恋尸癖的谣言都传了出来。

曾经的池惑也很不明白,炸炸为何从温顺听话的小孩子,变成了时常不受控的叛逆孩子。

直到他勘破天道才恍然,许是炸炸比书中任何角色都更有灵性,知道自家主人走的多情道就是一条不归路,所以才在池惑攻略鱼的时候出来捣乱,就好像小狗会在主人遇到危险时主动站出来保护主人一样。

炸炸之所以变得暴躁,就是为了炸毁池惑那烂摊子鱼塘,炸毁他的狗屁多情道。

如今回过头看,池惑觉得自家的小骨傀越发伶俐可爱起来。

池惑猜测,这一世,因他拜入时无筝门下,身上沾染了时无筝的气息,所以炸炸才会对他出手。

鬼主先是迅速查看了一番池惑的伤势,确认无恙后,掐了个决,为池惑将湿透的衣物烘干。

“感觉如何?”鬼主皱眉询问。

很快,池惑被冻得发白的嘴唇渐渐恢复血色: “除了冷一点,没事。”

残留的酒意彻底消散,鬼主的眼神也变回了清明,他用余光扫向池惑脖子上的指痕,显然,那是炸炸刚才在水里留下的。

“刚才,怎么没直接向你师尊求救?”鬼主的目光落到池惑食指的风铃草图腾上,淡声询问,颇有点明知故问的意思。

池惑懒洋洋道: “以师尊的见识,如果他过来看到你的小骨傀,很可能会立刻识破你的鬼主身份,到时候我们都麻烦,不是吗?”

这个答案似乎还算合鬼主心意,他唇角弯了弯,而后将自己的外袍解开,抛给站在冷风里的池惑: “要是和我出来喝酒赏枫给冻生病了,你师尊会记恨我的。”

池惑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看来今晚你很在意我的师尊。”

“是吗?”鬼主似乎并不愿意回答池惑的质疑,他拿着琵琶,朝一旁湿漉漉的炸炸走去。

炸炸似乎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耷拉着脑袋立在船尾,鬼主操起手中琵琶,不轻不重地朝炸炸脑袋敲去: “平日里明明很听话,怎么今天突然胡来了?”

这个世界线的少年鬼主,还未见过后期炸炸为了炸那群鱼发狂的样子,所以对炸炸今晚不受控的表现很疑惑。

骨傀没有肌肉的脸无法表达情绪,但池惑知道,此时炸炸应该委屈极了。

“不要为难小孩子了,”池惑披着外袍走到鬼主身边, “它也不是故意的。”

他重生的这副身体身材比自己矮小,所以鬼主的衣服穿在他身上,略显宽大,他拢了拢衣领,将自己完完全全包裹在衣服里。

熟悉的冷香萦绕鼻间,这是上一世池惑闻惯了的味道。

鬼主扬眉: “你把它称为孩子?”

被琵琶敲了脑袋的炸炸小心翼翼看向池惑,刚才掐住池惑脖子的狠厉之气已经烟消云散,此刻它瑟瑟发抖的样子真的像是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而且炸炸似乎突然对池惑产生了好感。

鬼主好笑: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醉鸦楼以外的人可以如此轻易接受它的。”

池惑没有进行解释,他在报复对方刚才没有解释自己前一个疑问。

“现在给我们摇浆的船家被弄晕了,不如让它代替船家给我们摇浆,夜还长,扶水江的景色破晓时分最好看,停在这里可惜了。”池惑提议道。

鬼主还没来得及下指示,原本耷拉脑袋的炸炸立刻跳下水将船桨给捞了回来,而后站在船尾,代替船家兢兢业业开始摇浆。

鬼主: “……”

“今天这家伙这是奇怪得很。”他不解地看了炸炸一眼,然后同样替那位倒霉的船家烘干衣物,封了他的五感让他暂时陷入安睡。

明天一早游船完毕,再把他送回岸上就好。

池惑叹气: “看来要多花一倍的船钱了,这位挣辛苦钱的船家也不容易,明天离开时得多给些赔偿。”

鬼主: “反正也是你师尊的银子。”

池惑看了他一眼,似乎有点扫兴: “多少次了,今晚,别再提我师尊了。”

鬼主意味不明地抿了抿唇,最后淡声道了句: “行吧。”

经过这一遭,两人的酒醒了,可酒只空了半坛,月尚未至中天,夜还长,两人不打算提着剩酒回去,于是打算喝完再走。

水声袅袅,乌篷船再度破水而行,只不过当下站在船尾摇浆的,变成了鬼主的小骨傀。

为了掩人耳目,鬼主还从船舱里翻出了蓑衣,给兢兢业业摇浆的炸炸套身上。

后半夜,两人倒不似前半夜话语不停了,他们赏雾赏月,就这般静默着喝了大半坛酒。

看池惑的眼睛里又蒙了层水雾,鬼主知道他又快要上头了,于是一边继续给他添酒一边问: “为什么想着带我来这里?”

池惑和“自己”待着,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酒也懒得控制了,想喝多少就喝多少,醉了也不碍事。

“这里好,清净,”池惑的声音又变成懒洋洋的模样, “红沙谷没有江河湖海,连枯木都没有,我想你会对水感兴趣,所以就邀请你来乌篷夜游。”

鬼主: “你倒是真的对红沙谷风土人情很清楚。”

池惑笑: “我骗你做什么,我真是你‘同乡’。”

鬼主: “可我调查过了,我们醉鸦楼从来没你这号人物,祁忘。”

“你到底是什么人呢?”他语气里并没有逼迫的架势,反倒是好友间喝酒聊天闲谈的语气。

池惑笑: “鬼主都清楚地叫出我的名字了,而且还对我的师门了如指掌,怎么还问我是什么人呢?”

“行吧,看来我不能指望从你嘴里问出真话了。”鬼主继续添酒。

池惑: “彼此彼此,我问你那满屋子枫灯是打算做给谁的,你也没告诉我。”

鬼主: “不是不想告诉你,而是我自己也不知道。”

池惑: “不知道?”

鬼主: “是啊,有时候东西做出来了,但无人可送,这也很常见不是吗?”

池惑莞尔: “说得也是…不过…”

“糟了,”他顿了顿,突然想到了什么, “我答应给你的那盏枫灯,还没做好。”

鬼主: “不着急,等喝完今晚,你酒醒了在做不迟。”

如此一来二去,两人聊得热络,月至中天的时候,池惑倒是真的醉迷糊了。

渔火的光被雾色晕开,乌篷船在江心一晃一晃的,晃得池惑天旋地转,他索性趴在桌案上,整个人腾云驾雾的,似要融化在江天雾色里。

“喂,还能喝吗?”鬼主逗趣地问他。

池惑趴在桌上摆摆手,鬼主笑: “那看来醉得还不够深,还知道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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