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刕鹤春就笑起来,“您这副模样,下官还以为是又做错了什么事情——既然是好事,为什么一副愁苦脸?”
郧国公:“你不懂,我这是害怕。大夫跟我说,我家夫人内郁于心,三分身病,七分心病,如此突然有了精神,要么能活下去,要么就……就算是回光返照了。”
他唉声叹气的,“如果是回光返照,那这也回得太厉害了,怕是所有的精神气就用在了这段时日,剩下的日子……就不多了。”
刕鹤春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伤心,“郧国公夫人必定会没事的,大人不用担心。”
郧国公已经死了一个夫人,可不想再死第二个,他对两个夫人也算是用心用情,愁苦道:“哎,不瞒你说,我曾偷偷去算过命……就怕自己克妻。”
说到克妻,刕鹤春脸色不好起来,“都是无稽之谈,大人万不可信。”
郧国公摆摆手,“信也好不信也罢,好歹先让我家夫人把命留住。既然她跟你家夫人好,我便请她多过去几趟,两人之间多说说话——对了,那个甘麦大枣汤很好,你帮我问问还有没有其他的,我叫厨房按照药膳方子做给她喝。”
刕鹤春自然满口答应。等回到家里,他先回苍云阁,问守在门口的小丫鬟,“少夫人呢?”
“在里头呢,升哥儿和莹姐儿也在。”
刕鹤春挑眉,“三少夫人来了?”
小丫鬟摇头,“没有,只有升哥儿和莹姐儿。他们是来找川哥儿的。”
刕鹤春了然。孩子们年岁相当,自然会玩在一块。
他问:“少夫人在陪着他们吗?”
小丫鬟毫不犹豫,“是。”
但刕鹤春走进去的时候却发现她又在看花册子,根本没有看过孩子们一眼。
三个孩子倒是乖巧,聚在一块玩九连环,并不吵闹。但刕鹤春一只脚刚迈进去,他们就如同惊慌的小鹿般站起来,齐刷刷的躲到了各自的婆子之后。
莹姐儿的婆子离她离得远,她就趁机躲到了折绾身后。
折绾犹豫一瞬,还是将手揽住她的肩膀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别怕,他不吃人。”
莹姐儿其实胆子挺大的,她捂住嘴巴笑起来,“我知道,只有老虎才吃人。大伯是人,人是不吃人的。”
她只是看川哥儿躲到于妈妈后面去,便也跟着躲起了猫猫。
刕鹤春:“……”
孩子们一对比,就显得川哥儿更加愚笨。
他从小可是比三弟聪明许多的。
但也不会真的跟孩子们计较,只摆摆手,让婆子把三个孩子带下去,“我有事情要跟少夫人说。”
于妈妈就知道川哥儿可能又惹大少爷不痛快了。
她心愈发沉,连川哥儿吓得发抖也没发觉。
……
屋子里,刕鹤春问起了郧国公夫人的事情。折绾见他一副知之甚多的模样,又听见是郧国公亲自来托付,想了想道:“也算不上一起做生意,她是在家里待久了,精神头不济。后来玉姐姐就哄她给我画画册子,帮我搭配花草卖,她就答应了。”
“但甘麦大枣汤确实是我给的方子,还给了一个半夏厚朴汤,都是缓解郁气的。”
刕鹤春:“可还有别的药膳方子?”
折绾摇摇头,“药膳药膳,里面也是有药的,是药三分毒,不可当儿戏。不过她那个身子确实得食补,还得多动动,多晒晒太阳。”
但这些话她都说给玉姐姐过,比起郧国公来,她更相信玉姐姐会照着她说的去帮孙三娘。
刕鹤春没想到她是真懂,“你年纪小,怎么跟老人家一般知道这些。”
折绾就没理他,转过身去继续看花册子。
——她是用命试出来的,她怎么会不知道?
刕鹤春却没感受到她不高兴了,还在那里说:“郧国公可从来没有给过好脸色给我,今天算是头一次。”
折绾意兴阑珊:“你还有别的事吗?”
刕鹤春没有。但他却好奇郧国公府的事情,“你知道他们夫妻为什么不和吗?”
折绾就啪的一下把花册子放在桌子上,“这是人家的夫妻事,关起门来的,自然不会让别人知晓。我肯定是不知道的。”
刕鹤春咋舌,“你这个脾气,才嫁过来两个月呢,就已经变得如此大了。”
他今天心情好,一点也没觉得生气。折绾这面相和天生柔和的语气也对他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冒犯,所以破天荒的解释了一句,“我也不是想从你这里打听。”
折绾:“就是你知道想说给我听,我也不听。”
有什么好说的,夫妻之间无非就是那些矛盾。
刕鹤春这才开始不高兴:“我也不知道这些事,没什么说与你的。”
不过顿了顿又问,“三弟妹怎么舍得把孩子送来苍云阁?”
折绾就发现了上辈子自己没发现他的毛病:嘴碎!
是后面改了吗?什么时候改的?
他以前可不这样。
她带着一点不耐烦的语气说,“她今日去辅国公府吃席,母亲又头痛,让赵妈妈把两个孩子都送了过来。”
刕鹤春一听这话就看出了母亲的小心思——无非是不让折绾悠闲。
以前阿琰就跟他说过,“母亲也真是,我不过是刚坐下,她就觉得我是个闲人了,又说自己头疼,让我给她抄经书呢。”
母亲的这些小伎俩阿琰都看得破,都跟他说过,所以他也算是看得懂母亲又在耍什么手段。
他沉默了一会,道:“母亲……母亲把人送过来,你管得过来吗?”
折绾:“什么管得过来?孩子们吗?都有婆子照顾着呢,出不了什么错处的。”
她抬起头打发他走:“你还没有去给母亲请安吧?她早上念叨了你好几回,你快去看看她吧。”
刕鹤春就发觉折绾的好了。她是真不计较。
虽然迟钝,但也宽心。跟阿琰比不了,但也有自己的长处。
若是折绾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必定要翻一个大大的白眼。但男人就是爱这样想,他们会合理化女人所有的行为在自己身上。
刕鹤春说出了兴头,倒是不急着去见赵氏,而是又问起了郧国公的事情,“郧国公夫人怎么会跟你有话说呢?”
他想打听清楚了,以后碰见郧国公的时候好有话说。
他猜测,“是因为你们都喜欢花花草草吗?”
折绾:“不是!是因为我们都是继室,都嫁给了一个大我们十多岁的男人。再过十年,我才二十五岁。而你已经三十五岁了。”
“再再过几年,川哥儿都要给你生孙子了,而我才三十岁。”
刕鹤春怔了半响,僵硬的道:“你们聚在一起就说这个?”
折绾就想,她十几年来为什么会觉得刕鹤春一直是个聪明人呢?为什么会觉得这个人一直寡情薄意,冷冷清清呢?
他在二十五岁的时候,显然有点毛病。
那她对他的印象是什么时候形成的?好像是他被幽禁在英国公府后。
那时候他们才真正相处起来。
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印象了。
人一旦把根深蒂固的东西扯除掉,再对上刕鹤春这个人,她就觉得他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
她甚至在这一刻想,他的天生聪慧就真的是天生的吗?会不会也是后天才有的?
只不过他积累得快,早,而她积累得慢,晚。
她就有些高兴起来,道:“我要看书了,你去看看川哥儿吧,他怕你得很,估摸着又在哭了,你去哄一哄,那是你的亲生儿子,你别不当回事。”
刕鹤春就发现她生气又高兴,丝毫没有根据。
但她话说得没错,川哥儿那边他也得上心,他是准备过去瞧瞧的。但刚走出门外松亭就喊他,“大少爷,国公爷让您去一趟山海院书房。”
刕鹤春便脚步一转走了,丝毫不记得什么川哥儿。
折绾听蝉月说完之后也不意外。他从来都是这样。在养育孩子的事上说得好听,头头是道,但一旦让他去做,他就开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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