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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还是不亲近,她道:“祝您安康。”
刕鹤悯点了点头,又跟家人告别,转身不带留恋的走了。
赵氏和宋玥娘足足哭了半个月。
二月里,孙三娘终于画出了一幅自己满意的画,便在家里设了小宴席,请了折绾和玉岫来看。三月初,她为桃花扇这出戏画了几幅画,于是便请了于老夫人,潘夫人来听戏,并邀了折绾和玉岫作陪。
三月中旬,于老夫人和潘夫人已经成了常客。两人都喜欢孙三娘的清雅。
这般的年岁,又是从苦痛中挣扎出来的,说话都有一种韵味在。
尤其是于老夫人,见了孙三娘的画就欢喜得很,“啊呀呀,这就是我心里面的场景啊。”
于老夫人还请了孙三娘去她家里听戏。她家的戏台子是环着水修建的,坐在里头听声音尤其的好。
三月末,勋国公府大爷如丧考妣一般瘫坐在地上,大骂秦家害人不浅,却不敢声张,胆战心惊的隐瞒下此事,又觉得此事如同烫手的山芋得扔出去,便急于将手里的地脱手,贱卖给别人。
此事被勋国公知晓了。他熟悉儿子的秉性,知晓他贪婪的性子,怎么可能会贱卖田地。即便是荒地,也不可能贱卖出去的。
他再次起了疑心,一查之下,整个人都懵了。
他把老大吊起来打,“你真不知道实情?”
老大哭着道:“不知道啊。”
他就是想买些地罢了。
虽然他知晓这地不是真正的荒地,但秦家却说这是无主的,得了就得了,众人都这般做。
勋国公后背发凉。
六七年前,江南发了水灾,那场大水让不少人失去了家宅,还有人开始造反,朝廷派了人去,用了整整一年多的时间才将事情稳住,耗费巨银,引着农人归田。
又用了两年时间重建江南土木,这才慢慢回到从前。陛下为此十分欣慰,也把此看成是自己的功绩,认为自己能堪比“三皇五帝”。
但这般大的事情,哪里能事事顺意。
尤其是田地。
这时候占田是最好的时机。那些被洗刷过的良田,因为这场大水,便没了“田契”,有心之人就将“良田”改成了荒地。
而后又开始“卖”与世家。
秦家的田就是这般来的。勋国公府大爷的田也是如此。
且也绝对不止他们如此做。
官官相护,此事过去这么多年,却一直没有露出来,是没有人去揭发还是揭发了没到时候?
勋国公想得多,一瞬间冷汗直冒,又抽了老大一鞭子,“你到底买了多少?”
老大心慌了,“五千亩……”
勋国公闭眼,“五千亩……”
老大哭道:“都说是荒地,但是好的荒地,慢慢的养起来就能种粮食,所以一亩地一两银子。虽然便宜了些,但价格也差不了太多,儿子就信了!”
“儿子哪里想到,秦家敢坑我们啊。”
他真只是想贪便宜。
勋国公缓缓睁开眼睛,“不是冲着你来的,是冲着我来的。”
他道:“这地买几年了?”
勋国公:“三年了……”
三年……
勋国公想起王德山的案子,“那个到如今也是三年。”
他心里发冷起来,看向老大,“你就祈祷不要有人命吧,否则王德海是什么下场,你就是什么下场。”
老大被打得全身火辣辣的疼,“父亲,您救救儿子吧,儿子是真不知道啊。”
但晚了。
勋国公颓然的想。
“王德海的局,估摸着是世家做给王德山的,怕是后来有人知晓了此事,却隐而不发,又做了局给咱们。”
他恹恹道:“你这个蠢货,怕是要害死全家了。”
勋国公老了虽然糊涂,但是年轻的时候也是有过大能耐的,入了局,也能看明白几分局面。他叹息道:“我真后悔没有教导好你啊。”
老大喊道:“可是父亲,咱们是冤枉的啊,陛下看重您,定然会还你清白的。”
勋国公:“我已经皇恩不再。”
上回陛下让他来做主审王德海的官,也不是一开始就有此念头的,还是后头人一个个推他上去的,他也……没有全部顺着陛下的意思去。
当时觉得自己还算是好,如今想来,竟然步步是错。
他后悔不已:“江南之事是陛下得意的,王德山是陛下得意的,而我们这般的人——换良田于荒地,陛下简直恨之入骨。”
他道:“此事,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解局。”
他疲惫得很,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垂死挣扎的狰狞,“老大,你……你……”
老大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疯狂的扭曲起来,“父亲,您不会是要舍弃孩儿吧?母亲,母亲死前还叮嘱过您,叮嘱过您要照看孩儿的。”
他哭道:“我是受了奸人所害啊,也是受您连累,儿子连朝堂都没有入过,哪里有这般的本事。此局设了几年,是奔着您来的,儿子是无妄之灾。”
勋国公终于没忍住,一巴掌打在了老大的脸上,打得他半边脸都肿了起来。
但要大义灭亲,他也下不了手。
他颓然的坐在地上,“我想想,你让我想想。”
而在郊外的大明寺里,潘大人点燃了一支香,对着诸多牌位拜了又拜,笑盈盈的道:“来来来,你们吃点香火,也好转世投胎。”
第92章 得无念,得无名(21)
临近五月, 折绾的眉心一直跳个不停。莹姐儿都看出她的不安来,她试图去安慰大伯母,但她人小, 说出的话连同承诺一起显得格外的不靠谱。
啊,好想长大!越来越想长大了。
折绾尽力安抚她,“我没事。”
莹姐儿暗暗跟雁雁道:“怎么可能没事嘛。”
她是最了解大伯母的。
是日雨落, 折绾带着莹姐儿上勋国公府做客, 两个小姑娘就趴在廊檐下听雨。
雨声滴滴答答让人心烦。
雁雁也有心事, 闷声道:“姨父姨母吵架了。”
姨父最近的脾气非常大, 昨日还训斥姨母,说姨母“不管俗物”, 难当宗妇。姨母反唇相讥, 说他倒是喜欢俗物, 所以养出了三个争女人争银钱的儿子, 天天在家里唱大戏。
她听见姨母嗤笑道:“如今满京都谁不知道勋国公府是俗不可耐的地方。”
两人就在屋子里面摔起了东西。
雁雁还听见姨父骂自己和阿隼哥哥是“野种”“孤儿”。
阿隼哥哥手指头都是颤抖的,紧紧的牵着她手道:“总有一日, 我会让你和姨母享福的。”
但他们位卑人轻,越长大越是知晓“享福”不容易, 这个“总有一日”是什么时候呢?
雁雁不知道。她也想快些长大, “等我自己能活了, 就不用让姨母操心,也不用让她受此屈辱。”
两人都因没长大而悲伤, 抱在一起稀里哗啦的哭,真是闻者伤心, 见者落泪。折绾和孙三娘在屋子里面说话, 瞧见之后好笑道:“这是怎么了?”
孙三娘笑得不行:“估摸着小儿没见过苦痛,此时正为我伤心呢。”
笑完之后又叹息, “大人不行,连累孩子跟着担心。”
折绾就轻声劝解,“你若是觉得日子实在是不顺心……不行就和离吧?”
孙三娘诧异,又轻笑起来,“说什么傻话呢。”
两姓之好,世家族人,要是能和离,她就不会被嫁过来。
她如今也是看开的,道:“受了十五年荣华富贵,如今也没冷着饿着,便也算是给父母报恩了。”
她站起来,“只是他最近脾气大,动不动就朝着我吼——呵,我也不惯着他,如此竟然没觉得委屈,只等着他来吵,我有气还有地方发。”
折绾听见这话抬头,心里揣摩出些许苗头,“他是为着什么生气?”
孙三娘:“不知道。”
她想了想,“估摸着还是为着老大,我瞧着老大被他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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