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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室(153)



陛下年岁越大,脾气越大,如今仅仅无功就要流放云州,那以后呢?岂不是要抄家灭族了?

刕鹤春也是如此想的,“因全凌之后头有了王德山这般的人,大家便惶恐起来,万不敢在自己之后调个能干的顶替。”

他叹息,“全凌之也是倒霉,偏偏就遇见了王德山。”

英国公:“你媳妇也在这里面插了一手的。”

刕鹤春:“她插手不插手,王德山想要做大,肯定要衬出全凌之的不足来。”

英国公:“是这个道理,只是咱们家千万不要出头才好,你回去也叮嘱你媳妇一句。”

刕鹤春点头,又道:“难道左大人是太子的人?”

今日是御史台左大人上奏的。

英国公也没听说过,他纳闷道:“按理来说不是啊。”

刕鹤春也觉得不是:“但陛下不会无故斥责太子,总觉得有些渊源。”

英国公小声道:“陛下年岁大了……”

开始忌惮太子也是有的。

刕鹤春屏住呼吸,连着好几天都在都察院里没有回家,做足了勤勉的模样。

好在他之前也时不时如此,皇帝听闻之后倒是没有怀疑他的用心,只是在他面前骂道:“好嘛,朕不过是罚个不做事的,他们竟然就揣测起朕的用心来,各个做了假面给朕看,朕又不是傻子!”

刕鹤春就跪在地上,不敢多说。

皇帝让他起来,“你是朕亲自看着长大的,你读书的时候勤勉,做官之后也很踏实,朕是看在眼里的,你不必惶恐。”

但转而说起了太子,“他如今不像从前了。”

刕鹤春哪里敢接口呢?他只好闷不吭声。

皇帝也不需要他吭声,只是想寻个亲近的人说说罢了,继而道:“这群人,各个都觉得朕罚错了,可食君之禄,为君分忧——他都没有替朕分忧,难道不是错?”

刕鹤春垂着头,应声道:“是错了。”

皇帝就问,“哪里错了?”

刕鹤春:“做官做官,是要去做的,而不是坐在那里不动。”

皇帝很是满意!他觉得刕鹤春说到自己心里去了,大为赞赏,畅怀道:“鹤春,还是你懂朕啊。”

刕鹤春出了宫满头大汗。但在路上碰见了左大人。

左大人盛情邀请,刕鹤春推辞不过,便犹豫了一瞬,还是跟着他一块去吃酒了。

雅间里,左大人拉着刕鹤春诉苦,“我也是没办法啊,我是悬着脑袋上的,只是不上折子不行,我这是……”

他说话半含半露,刕鹤春之前就怀疑他是太子的人,这才愿意来喝一杯酒。如今听他这般说,就笑着道:“大人本就是御史,你有所见,便有所奏嘛。”

左大人就小声道:“我现在是拿着脑袋来你这里跪着,刕大人,您就行行好,给我透个口风——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怎么就只斥责了太子没有斥责他呢?

刕鹤春哪里知晓!他站起来就要走,“你这是做什么,打听圣意可是死罪。”

左大人:“哎——哎——”

他拉着刕鹤春,“再喝几杯酒,再喝几杯。”

刕鹤春也不愿意跟他闹僵。陛下没杀他,便是不准备杀他。谁知道他的背后是不是太子呢?万一以后有重用呢?

他就喝了几杯。

但皇帝还是知晓了此事——他派了人跟着左御史的。

当时太子还在场,还是跪着的。

皇帝听闻之后,脸色颇有不愉。因对刕鹤春期望太高,便有不满,道:“方才还在朕面前说得好听……”

他叹息起来,“孩子们都长大了,都有了自己的心思。”

太子便为刕鹤春解释,“父皇,鹤春您也是知晓的,是个直肠子的人,不知道转弯,左大人邀他去,盛情难却,便要喝几杯酒。”

皇帝却冷笑,“你们一直都在朕面前行行走走,自小到大,皆是如此——你们在想什么,朕能不知道?”

鹤春这是想着不得罪太子呢。

但他想要的是一个纯臣,一个坚决站在自己这边的侄儿,而不是偏向太子的大臣。

鹤春这次实在是让他失望。当时有多畅怀,如今就有多生气。

太子战战兢兢起来,皇帝顿时就恼了,“你是看朕年岁大了,想把朕当傻子看呢!”

太子惶恐磕头,“父皇,不是这般的,您明鉴。”

但太子越是这般,皇帝就越是生气,“朕亲自教养你,也没有对你说什么重话,你却为了那群大臣就开始疏远朕,如今还要为了他们来忤逆朕。”

太子:“父皇,儿子错了。”

想了想,还是狠心道:“只是大臣们所请也是有缘由的——”

全凌之开了这个头,往后就不好收了。

皇帝重重拍掌:“你是储君,哪里能讨好大臣!”

太子就不敢再说了,但皇帝却越想越生气,“鹤春是不是也是如同你一般想的?”

太子就迟了一瞬回答,皇帝已经下了旨意,“你是储君,不好发落,便叫鹤春在府里禁足三天。”

“也让他好好想想,在朕面前一套,在大臣们面前一套能不能行得通。”

这是无妄之灾。

太子颓然,知晓皇帝这句话是对他说的。

刕鹤春就傻了。

当时折绾正带着莹姐儿在看工匠拆墙,莹姐儿紧张的看着,而后大声喊起来,高兴的道:“倒了,塌了——大伯母,你看,墙倒了!”

第77章 得无念,得无名(6)

西墙拆了。

许许多多的木头被砍断, 再被木匠用绳子捆起来,一堆一堆的往外运。

茗妈妈过来问:“少夫人,这些木头您可还有其他的用处?”

折绾:“也不能用了, 做柴火烧了吧?”

茗妈妈哎了一声,跟抬木头的人道:“送去柴房。”

莹姐儿已经跳进乱糟糟的屋子里面去东张西望,而后很是满意的点头:“拆开之后, 前头就没有地方挡住目光了, 大伯母, 你看, 冬光正好照进来。”

好暖和啊。

她缓缓的吸了一口气,“到时候前面种些花吧?我做成一个小院子。”

折绾点头, “可以, 你想种什么花都行, 到时候再在院子里给你腾出一个地方做秋千吧?屋子里么……冬日里光好, 但夏日里肯定晒。到时候我叫人用细纱把窗户遮起来。”

她又叫人去拿布料册子给莹姐儿选,“你自己挑细纱的颜色和绸质。”

结果还没选出好细纱来, 小丫鬟就急急忙忙跑过来说了刕鹤春被幽禁三天的消息。

折绾稍稍意外,她以为还要十天半个月的。

但也镇定得很, 让工匠继续挪木头, 只轻些, 别太多声响。莹姐儿却害怕得很,“这般时候修整屋子会不会不好?”

折绾:“没关系的, 我心里有数。”

这时候不修整,后头就更难了。

前头这几天英国公府并不慌张, 毕竟只是下令幽禁三天, 看着好似是陛下生了个小气,给了点小教训。但她却知晓, 三天又三天,此后半年,刕鹤春都被关在英国公府里,活生生的将他的性子磨成了后面她熟悉的模样。

而他们又觉得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妇道人家,便什么都不跟她说,还让她不要去外头打听,免得惹人口舌。于是便什么都不知晓。

什么都不知晓,就会惶恐不安,只会跟着刕鹤春在府里守着天黑天明。

她如今还记得,刕鹤春最初还好,胸有成竹的,只是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可后面关得久了,便开始焦虑,发脾气,最后颓然不振,胡子拉碴的,开始沉迷于在府里的池塘里钓鱼。

她当年就吃了不少鱼,也因他阴阳不定的脾气受了不少惊慌。

赵氏还要责怪她,“你怎么就不会安慰安慰他呢?你瞧他瘦了多少!”

折绾却无从安慰起。

她确实什么都不懂。

无人告知她些许,无人安抚她一瞬。

那段压抑的日子她是靠着自己熬过去的。折绾如今想起来,都很佩服当时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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