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浔野缓缓伸出手，他的手比洛笙的手大了一圈，指尖搭上洛笙的掌心，被洛笙一把握住，拽到了身边。

洛笙力气不大，可墨浔野感受到那股将他拽过去的力道时，忍不住跟着大步跨了过去，几乎和洛笙手臂挨着手臂，紧紧站在一起。

两个人的手牵在一块，洛笙的手温热而柔软，墨浔野的手微凉而有力。

那片阳光也洒在了墨浔野的头顶，斑驳的阳光落在他漆黑的双眸里，像有人在深井中放下了一盏灯，灯火摇曳，泛起一丝温柔。

“师尊，”墨浔野开口，声音低低地，“你是在关心我吗？”

洛笙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啊，你是我的徒弟嘛。”

墨浔野这回不再故意乱走，他老老实实地被洛笙牵着手跟在后面，视线一直放在洛笙身上。

他第一次觉得，让洛笙当他的小师尊也不错。

齐明澈在这时突然看向李予，问道：“你是叫李予吧？弟子考核我没去看，听说你在弟子考核大出风头，十分厉害。”

墨浔野看都没看齐明澈，视线仍追逐着洛笙，道：“杂灵根罢了。”

齐明澈道：“这么厉害的杂灵根，也是另类的修仙奇才了。”

墨浔野没理他。

齐明澈看着似乎不怎么在意，他目光瞥过两人牵着的手，道：“还不知你家在哪里？何许人也？”

墨浔野漆黑的眼珠平平移动，毫无感情地看向齐明澈，突然说道：“无父无母无家，游荡人士。”

洛笙听到此，肩膀一僵，悄悄回眸看向李予。

他发现李予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很平静，无波无澜无悲无喜。

齐明澈听到皱了皱眉，道：“抱歉……我不知你身世如此坎坷……恕齐某失礼，不知可否问问你父母亲族都是如何过世的？是遇到了什么天灾人祸？”

墨浔野突然看着齐明澈，微勾唇角，露出一个绝对不算友善的笑，这笑森寒刺骨，让齐明澈脊背发凉。

他道：“非是任何天灾人祸，我亲手杀的。”

齐明澈浑身一僵，愣在原地。

他不走了，跟在他身后的洛笙和墨浔野也纷纷停下脚步。

齐明澈神情骤然严肃，紧紧盯着墨浔野，道：“李予，你若真做下这等弑父弑母伤天害理之事，九重仙门万万不能收你！”

墨浔野不看齐明澈，而是垂眸看身旁的洛笙，道：“师尊呢，师尊也是这样认为？”

他声音很轻，轻到像随时会散了。

洛笙微微皱眉，没有立刻回答。

他在现代世界生活了18年，那里消息灵通、通信发达，也没有古代这般恪守礼仪教条，过于遵循愚孝，洛笙在现代的新闻报道里看到过不少父母无德，迫害子女的社会事件，更残忍地卖儿卖女、杀亲生孩子骗保的也不在少数，所以洛笙并不会立刻给李予的行为判下死刑，定论好坏。

在洛笙不说话的这几个呼吸间，墨浔野的心像灌满了泥浆，重重往下沉。

他黑眸里映着的日光渐渐黯淡，几乎要消散了。

洛笙在这时抬头，眉头仍是皱着的，他看向墨浔野，神情很认真，道：“你应当有你的理由和苦衷，你的父母是不是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墨浔野黑眸沉沉地看着洛笙，他握着洛笙的手力道越来越紧，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他不为自己解释半句，也不在乎齐明澈充满斥责的目光，他眸中只有洛笙，“师尊，你不怕我？”

洛笙奇怪：“我为什么要怕你？你这问题好生奇怪，你是我的徒弟呀。”

墨浔野向前一步，拉近和洛笙之间的距离，低下头，黑眸紧紧盯着洛笙的眸子，又问：“你相信我吗？”

哪怕只是墨浔野的化身，李予的身量也比洛笙这个刚过170的矮豆子高出不少。

墨浔野此时靠得很近，洛笙不得不努力仰起头才能看到他的眼睛，因为过度仰头，腰都向前弯出一道弧度。

洛笙的回答很认真：“天下间顶着父母的名头做尽残忍之事的人很多，你若是愿意对我说原因，我便信你，你是我的徒弟，我不信你还能信任谁呢？”

墨浔野眸中即将熄灭的光又摇摇晃晃地亮了起来。

他薄唇勾起好看的弧度，道：“可你收我为徒明明是为了找到小黑 。”他语气里甚至带着点不自知的控诉。

洛笙摸了摸鼻尖，有点不好意思，“小黑当然最重要啦，可我已经收下你了，就要对你负责嘛。”

墨浔野又上前一步，几乎和洛笙贴在一起，“我记住了，师尊你说的，要对我负责。”

过近的距离让洛笙额头几乎感觉到了墨浔野的呼吸，他为了看到墨浔野的脸，不断向后弯腰，又不敢往后迈一步踩到别的地方，怕触碰什么机关，身体摇摇晃晃的，几乎要维持不住平衡。

墨浔野看着洛笙身体摇晃时甩起来的长袖，突然坏心地微微弯腰，又靠近洛笙一点。

洛笙再次往后仰，终于支撑不住，即将摔倒在地。

一条有力的臂弯揽在洛笙后腰，牢牢稳住洛笙，洛笙劫后余生般松了口气，抬眸就对上一双充满戏谑的黑眸。

从他认识李予以来，印象中李予的眼眸总是沉沉的，没什么情绪波动，他还是第一次在李予眸中看到如此明显的情绪，虽然是在使坏。

洛笙抬手用力拍打墨浔野的肩膀，“徒弟！你别闹，放开我！”

墨浔野从善如流地带着洛笙站直，只是没往后退，洛笙站直后发现自己几乎扑进墨浔野怀里。

他转头看向齐明澈，忙催促道：“齐师兄，快往前走。”

齐明澈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他充满审视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李予，道：“小师弟，李予之事应当送信给几位长老定夺，如今看来，他并不一定够资格当你的徒弟。”

洛笙也皱起眉，面色罕见地冷了下来。

除了在人多的必要场合，洛笙很少会冷着脸摆出仙尊的威严，可他此时面对齐明澈冷下脸，显然有些不高兴了。

“齐师兄，收不收徒弟，收什么样的徒弟，是我个人的决定，我的几位师父并不会阻止我，也不会妨碍我，还望齐师兄也不要多管闲事。”

齐明澈对上洛笙冷下来的眸子，愣了愣，突然真切地意识到面前的人，虽然会在外面叫他一声齐师兄，但他仍是仙尊，是这灵沛大陆唯一的仙尊，不是仙门里那些需要看他脸色，听他说话的小弟子。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墨浔野站在洛笙身旁，同洛笙一起看向齐明澈，比起洛笙的冷眼，墨浔野那双黑眸就显得格外危险，满含警告。

齐明澈脊背僵硬，他猛地转身，声音闷闷：“抱歉，小师弟，是师兄逾矩了。”

他话落，已经重新开始带路。

洛笙面上的冰冷骤然消散，他扯了扯墨浔野的手，道：“徒弟，快跟好。”

墨浔野也收回看向齐明澈的目光，重新将目光落到洛笙身上，黑眸满是柔和，“好，师尊小心。”

这条路走了很久，久到洛笙以为这条路是不是什么幻觉的时候，他们三人终于走到了路的尽头。

没有遇到任何机关陷阱，没有遇到任何拦路的考验，他们就这么直接走到了这处秘境主人的宫殿。

一到门口，宫殿长满苔藓紧闭的石门就自动打开，露出了黑洞洞的入口。

洛笙站在窥不见一丝光亮的入口处，觉得十分奇怪。

这个秘境让他感觉不到半点危险，就连此时黑乎乎的宫殿里也让他感觉不到害怕，反而有点亲切。

他愣了愣，不再让齐明澈领路，而是当先一步迈了进去，道：“走，我们进去！”

三人的身影消失在宫殿门口，巨大的石门再次缓缓合上。

此时，同样在秘境中，跟着洛笙他们三人身后进来的无数小队伍，纷纷落在了不同的树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