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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凭乌鸦嘴在乱世发家日常(217)
作者:东边小耳朵 阅读记录
赵巍衡一只手放在孙宛娘的肩上,拥她入怀。但他的目光始终放在屋外,那是更广阔的江山。
二人回府,不过稍事休息,很快又进了宫,这回有上次没见到的人。
赵知光。
他的衣裳空荡荡,身子像是凭空被人劈做两半,整个人消瘦得紧。初时见到他,赵巍衡简直要认不出来。直到赵知光喊了声,“三哥。”
赵知光的声音轻微到像是随时能被风吹散。
赵巍衡如今只知道太子是间接害死窦皇后的凶手,至于赵知光,虽和太子交好,但并没有证据证明他参与此事。今日见到赵知光身形消瘦、不成人形,多少怨气也发不到他身上,反而多了点兄长对弟弟的怜惜。
“阿娘去了,你再伤心也得顾惜身体。”赵巍衡叹了口气,劝慰道。
“我省得,多谢三哥关怀。”窦皇后的一场故去,似乎抽走了赵知光身上的锋芒晦暗,人都软和不少。
软和的口吻,削瘦的身形,谁能舍得苛责?
赵知光跟着几个兄弟姐妹一起守灵,好不容易到歇一会的时候,眼看着人都走在前头,他跟在崔舒若身后,突然喊了她。
崔舒若回过头,面前虚弱的赵知光太有欺骗性,饶是崔舒若对他从未有何好感,此时也愿意驻足问他缘由。
然而赵知光只是苍白着脸摇了摇头,“我无事。”
崔舒若转身继续走,徒留赵知光看着崔舒若在阳光中渐行渐远的背影。
第96章
他是个罪人, 注定永困黑暗,何必脏了她的裙角。
赵知光慢慢扬唇一笑,如珠玉般的清俊少年最终变作苍白病弱、消瘦如鬼的模样。可此时的他, 身上的阴郁仿佛渐渐消散。
也许只有在痛失最珍贵的一切后, 才能顿悟, 真正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宫墙内长长的甬道, 困住的又何止是鲜妍少女的美好年华?
他怕是也走不出去了。
*
近来波折甚多,赵巍衡打下南方, 彻底统一了南北, 也需按功行赏, 不能因为窦皇后的丧事耽误了。况且窦皇后停灵多日,即便有冰块保存尸体,身上也渐渐有了腐烂的痕迹,既然子女都等回来,也到了盖棺下葬的时候。
在一众人眼里, 窦皇后死得不大合时宜。
可没人会扫天家的兴头, 丧事时一个个比死了亲爹亲娘还悲伤。等丧事过了,按理该受国丧, 可连年征战, 人数锐减, 怎么可能真让百姓三年不婚嫁?
丧礼过了一段时日,皇帝就找由头下旨,鼓励百姓嫁娶生育。
加之皇帝为文臣武将们立功行赏, 庆功宴总要有的吧?天下一统这样的大事,怎好低调呢?左不过是顾惜窦皇后, 不要闹得鼓乐隆重奢靡过甚。
宫内的白布还未摘去,四处就已有了欢愉之声。
亲戚或余悲, 他人亦已歌。崔舒若受到旁人送来的请柬时,心中唯有此句浮现脑海。
她放下花筏烫金的请柬,青葱般的白嫩手指却捂住嘴,闷声咳嗽。崔舒若还是那个崔舒若,人却憔悴了不少,眉眼间萦绕病气。
说来奇怪,当日赵知光的病好了,崔舒若却开始不适。终日里不是发烧就是咳嗽,有好几回连烧了十几日都没能好,甚至昏过去二三日的,御医都没辙。
还有向皇帝进言打棺材冲喜的,然后晚间就被赵平娘把家给砸了,第二日又莫名其妙被人用麻袋套着打了一顿。
消息传到坊间,说什么的都有。
最多的一个,则是称崔舒曾夜梦仙人,被收为弟子,为的就是让天下大安,如今天下已定,想来是到了崔舒若使命结束,该回到天上的时候。
因而没多少人担忧,一个个反倒认为崔舒若真要是死了,也是肉身留在人间,魂魄怕是回天上享福了。
崔舒若自己倒是不怕的,她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生病昏迷。因为她时不时就诅咒赵仲平,让他噩梦缠身,事事不顺,功德值她有得是,但对赵仲平这样的有名的历史人物下手,不止要扣功德值,还会带来副作用,影响她本就孱弱的身体。
但这有什么关系,横竖死不了。
崔舒若破罐子破摔。
虽然心里早有了惩罚他们的计策,可崔舒若就是不愿意叫赵仲平在那之前能安安心心的享乐。身居太子高位又如何?踩在阿娘尸首上得来的安稳地位,总要换走些什么吧?
每每想起窦皇后,崔舒若便觉得心口钝痛。
宫内还留有窦皇后在世的痕迹,譬如满宫里最多的花便是窦皇后喜欢的牡丹。而本摆在窦皇后寝宫里那些她亲自栽种的花也都被崔舒若接手照顾。
活在这样的环境里,有时是一个物件,有时是熟悉的香味,都能叫崔舒若想起窦皇后,她的音容笑貌宛在眼前。
崔舒若行走在宫墙内,时不时就会看到窦皇后笑得慈爱,朝她招手,叮嘱她添衣,说准备了她爱吃的点心……
可风一吹过来,她脑海里的景象便都散了。
崔舒若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能走出来,她不是那么不理智的人,却也沉湎过往难以走出。
直到某一日,风和日丽,天朗气清,崔舒若走在宫内的长廊,天边升起的风筝,不再是窦皇后曾经带着阿宝与崔舒若时放的大雁,而变成俏丽的蝴蝶花卉,底下奔走的是宫里娇嫩鲜妍的妃嫔。
崔舒若猛然警觉,不管宫里的东西再如何不变,可人变了就是变了。
窦皇后永远是她阿娘,可她亦不能任由自己沉湎,她休息得够久,该动一动了,否则便会像宫里那些摆设一样,常年不变,终日美丽,可摆设始终只是摆设。
她不是摆设,亦不是风筝,而是执线的人。
第二日,崔舒若就借口养病出宫,住进了公主府。
崔舒若出宫时的排面不可小觑,宫女侍从,还有亲卫、杂役,所过之处,全要静街。
百姓终于热议起这位沉寂已久,满身尽是传奇的衡阳公主。
也正是出宫,意外叫崔舒若有了恍如隔世的滋味。但这滋味极好,她如水入油锅,整个人从内而外的活了起来。瞧,并州比以往更热闹了。
天下平定,战乱不再,商贸繁荣,百姓自然安居乐业,尤其在天子脚下,涌来的商贩多入牛毛。在并州,哪怕你什么都不做,光有间屋子,租赁出个一间半间的,也尽够嚼用。
达官贵人多了,酒楼自然少不了。
崔舒若坐在公主规制的车驾上,透过层层纱帐,瞧见了在酒楼上饮果酒赋诗的世家贵女们。其中一人的面孔熟悉得紧,分明是曾经被崔舒若处罚过的夏家女。
崔舒若换了个坐姿,看着更慵懒些,煞有兴致的观察起被其他贵女簇拥讨好的夏家女。
一开始她记得夏家女是因为夏贵妃的逾越,还有夏家女眼里觊觎的野心。后来嘛,则是因为查明了赵仲平和士族勾结的真相,答应与他结亲的便是并州本地势力最大的士族夏家。
而两边定好联姻的女子,也就是眼前的夏家女。
因此她才耽搁到这个年纪还未出嫁。
赵仲平正是为了给她腾位子,下毒杀陈氏,阴差阳错害死窦皇后。
事情追根究底是赵仲平干的,崔舒若恨赵仲平,但与此事有关的人,不管是做交易的士族,还是既得利益者夏家女,崔舒若都不喜欢,甚至厌恶。
她慢慢扬唇浅笑,问起一旁的行雪,“圣人说要迁都,如今朝中进展如何了?”
“几个士族的人似乎都不大肯,但以冯许为首的圣人心腹则着力促成此事,怕是圣人心意已决。”行雪小心的把旁人呈来的消息告知崔舒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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