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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煜爱美人,风流之名传遍上京。我特地命人搜罗这对美人,是否合阿煜心意?”
钟离君声音落地,殿内骤然寂静,落针可闻。
美貌的少女立在殿内,感知到气氛不对,一时间不知所措。
松阳君来回看着楚煜和钟离君,突然咧嘴一笑,老神在在看起好戏。
越侯洞若观火,对钟离君的意图一目了然。
“楚泊,你过了。”越侯语带警告,直呼钟离君的名字,眼中杀气凛然。
“大兄,我是一片好意。”钟离君强自镇定,口出狡辩。
氏族们交换眼神,没有一人出声。
楚煜笑而不语,放下酒盏,发出轻微的磕碰声,在此刻稍显突兀。
“阿煜不满此礼?”无视越侯难看的脸色,钟离君开口询问。
无视他的挑衅,楚煜笑吟吟道:“我也有礼送给季父。”
话音刚落,一个魁壮的身影步入殿内,恰好站在两名少女身侧。
来人手捧一只木盒,盒中散发出一股奇特的味道,直冲人的鼻腔。
“熊罴,打开。”
“诺。”
熊罴将木盒放到地上,单手打开盒盖。
“啊!”
两名少女惊呼一声,满脸骇色,齐齐向后退去。
众人定睛看去,神情骤变。
盒中赫然是一颗干枯的人头,肤色发黑,五官依稀可辨。
第二十八章
砰。
酒盏落地,一路向前翻滚,撞到木盒边缘,被一只套着皮履的大脚踩住,用力碾压,发出刺耳的挤压声,当场四分五裂。
熊罴转过头,循着酒盏滚落的方向望去,对上一张阴沉的面孔,当即咧嘴一笑。
中大夫娄至。
丰标不凡清雅高迈的氏族家主,此刻铁青着面孔,怒视脚踩酒盏的熊罴,怒气不断上涌,犹如火山喷发。
盒中头颅他一眼认出。
娄符,洛城主簿,娄氏旁支子弟,颇有能力才学。如今竟然死无全尸,头颅被装在盒中袒露在众人面前,恍如为宴会助兴的乐子。
简直是奇耻大辱!
娄至怒发冲冠,见熊罴讽笑连连挑衅之意昭然,立刻就要拍案而起,右手已经按住剑柄。
“冷静!”
身旁的氏族连忙拉住他,另有一人按住他的肩膀,强行将他按在位置上。
“事情不明,莫要冲动。”
楚煜居高临下,一切尽收眼底。
他端起酒盏轻饮一口,笑容挂在脸上,丝毫不在意娄至等人的怒火和审视,目光在两位叔父之间逡巡,短暂停留在松阳君脸上。
“仲父,盒中之人乃是洛城主簿,设计行刺于我。就戮时言之凿凿,道刺杀是仲父指使。”
“血口喷人!”
松阳君勃然大怒,大掌拍在案上,酒盏银盘随之震起,发出一阵磕碰声。伺候席间的婢女受到惊吓,差点抱不足酒壶,使得酒水洒出,溅湿了松阳君的袖摆。
婢女大惊失色,立即俯身在地,因恐惧瑟瑟发抖。
松阳君无暇理会她,目光迎上楚煜,又毫无遮掩的看向越侯,硬声道:“我行事向来正大光明,绝不使鬼蜮伎俩。此人胡言乱语信口雌黄,斩首便宜了他,真该千刀万剐!”
松阳君满面怒色,一番话掷地有声,杀气腾腾。
他承认不喜楚煜,没有伪做和睦,也没口口声声欢迎他归国。但他从未派人行刺,同娄符更无半分瓜葛。
娄氏忠于越侯,满朝皆知。
娄符若是自作主张且罢,若是为人驱使,这个家族的忠心就值得商榷。
松阳君从未如此刻清醒。
争夺权柄是一回事,被人扣锅万万不行。
“仲父,我也不愿相信。”楚煜故作为难,发出一声轻叹,“刺杀发生在县府,县大夫侯川及多名文吏亲眼目睹。事后还在娄符房内发现竹简,字字句句指向仲父,实在做不得假。”
松阳君绞尽脑汁思索,究竟谁有能力驱策娄符,还要想方设法陷害他。
突然,他眉心一跳,想到钟离君数月前新纳的娇妾。这个女人出身可不简单,她的家族同娄氏数代联姻,背后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根本撕扯不断。
一念通达,恰似拨云见日。
松阳君茅塞顿开,恶狠狠瞪向钟离君,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钟离君暗道不妙,正要开口说话,楚煜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仲父,我万般思量,认为事情存疑。您素来行事磊落,绝非此等奸邪小人。娄符定是受人指使污蔑于您。”楚煜看似为松阳君开脱,实则在火上浇油,进一步激发他的怒气,“此计实在毒辣。我若丧命洛城,您必被千夫所指,百口莫辩。我若心狭被娄符之言蒙蔽,必对您心生猜忌,怨恨于您。”
楚煜连连摇头,声音中满是怅然。随即又话锋一转:“我将此人头颅带回,专为提醒仲父,务必提防狡诈小人。还有季父,一样要小心。”
公子煜言辞恳切,披着亲情的外纱,将挑拨离间和冷嘲热讽演绎得淋漓尽致。
越侯侧头看向他,眼底闪过一抹诧异。他以为儿子是要以雷霆之势追究真凶,事情的发展却和预想大相径庭。
殿内氏族神情各异。
有人恍然大悟,有人紧锁眉心。但无一例外,没人相信楚煜话中的亲情,一个字都不信。
松阳君也不信,但不妨碍他锁定目标,朝最可能陷害他的钟离君喷火。
他必须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否则记录在史书上,别说争夺国君之位,他毕生都将背负污名。
“楚泊,你好毒辣的心肠!”
“仲兄,你误会了。”
“什么误会,你自幼狡猾,类似的手段还少吗?!”
松阳君怒不可遏,悍然踹翻桌案,大吼着扑向钟离君。两手拽住他的衣领,强行将他提起来,用力掼向地面。
“二弟,三弟!”
越侯焦急出声,满脸都是担忧之色。他不停在原地捶掌,却丝毫没有上前的意图,更没召唤殿外甲士。
趁此间隙,松阳君两度抓起钟离君,狠狠将他摔倒,拳脚相加。
“仲兄,听我解释!”
“不听,你这刺杀亲侄嫁祸兄长的卑劣小人!”
松阳君握紧拳头,雨点一般砸在钟离君身上。
钟离君起初还想着躲闪,连续被砸中腹部和脸颊,疼痛难当,终于生出火气。迅速出掌扣住松阳君的拳头,扼制他的攻势,旋即抬腿踹向他的膝盖,猛将他踹飞出去。
“仲兄,不是我!”
钟离君抹去嘴角血痕,不慎扯痛伤口,一阵呲牙咧嘴。
“不是你还有谁?”
松阳君不管不顾再次扑上来。兄弟俩拳对拳掌对掌,在大殿正中角力,竟然旗鼓相当,力量不相上下。
氏族们接连站起身,有人想要上前,中途又停下脚步。
国君就在上首,他们这个时候去拉架,势必要选择一方,难免被看穿立场。
梁氏则无所顾忌。
几名梁氏郎君快速走上前,分别把住两人的肩膀和手臂,强行将他们拉开。
“放开!”
松阳君尚不解气,抬腿踹向钟离君。后者以眼还眼,同样踹了过去。
砰地一声,两人同时向后仰倒,梁氏郎君也被带得踉跄,不小心撞入席间,沾染了满身酒水。
“够了!”
梁氏家主一声怒叱,松阳君和钟离君同时一顿。
梁氏郎君趁机把两人分开,并在松阳君耳边道:“君且息怒,公子煜挑拨之言万不可信。”
目睹梁氏家主的权威,楚煜垂下眼帘,手指刮擦桌边,留下一条狭长的划痕。
梁庄眼带轻蔑,甚至对楚煜嗤笑一声,似在嘲讽雕虫小技。他起身向越侯叠手,沉声道:“君上,公子煜顽劣,谎称遇刺挑拨叔父,理当问责。”
不等越侯出言,梁氏的姻亲和附庸纷纷出声附和。
“请君上严惩公子煜!”
越侯面色铁青,同梁庄目光交锋,抓起酒盏猛掷向地,怒声道:“梁庄,你来做这国君,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