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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珩(363)



林珩审视面前两人,随即看向楚煜,道:“越王如何看?”

楚煜挑了下眉,意味深长道:“真心实意,未为不可。”

林珩点了点头,又询问楚项和赵弼,分别从后者口中得到回答,话虽不同,意思却无太大区别。

王族要出四境,可以。

诸侯氏族能为,不必要剔除王族。

但正如楚煜所言,真心要开疆拓土,建功立业,自然没有问题。假设有别的想法,灭的就不仅是国祚。

四人达成一致,林珩扫视王族众人,沉声道:“化外之土,王族可取。”

各国史官奋笔疾书,忠实记录下这一幕。

“冬,诸侯会盟。”

“舆图现,诸侯议化外之地。”

“天子与晋王约,王族为先驱,出四境开辟疆土。”

第二百四十九章

会盟结束,诸侯大排筵宴。

宴会设在会盟台下,诸侯的席位左右排开,方形篝火矗立在会场中央,沿着篝火四周扎下火把,点燃后爆发强光,如万千星辰嵌入大地,坠入凡间。

会场四周竖起图腾旗,朔风袭过,旗面在风中撕扯,猎猎作响。

宴会开始之前,上首增设一席,专为天子准备。

天子欣然赴宴,王室成员和贵族自然也不能落下。只是席位临时增设,难免有疏漏之处。

单信身为礼令,看过会场的布置,同刁完私语几声,各自安排下去,贵族们老老实实入席,无一人提出额外要求。

王族成员见到安排的位置,也没有任何异议。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经历过之前的种种,哪怕头脑愚钝也能认清自身处境。

“天子恩德,我等总该识趣。”

时至今日,诸侯问鼎,逐鹿中原板上钉钉。王族权威尽失,继续抱残守缺故步自封,迟早和废王一样声名狼藉。

“天子留上京,我等出四境,实为姬氏寻到一条生路。”宗伯在席间落座,上首是西境诸侯,下首则为王子盛。

其余王室成员位置接近,偶有末席也不算太远。

反倒是姬超走到对面,摆明与王室割席,彼此间泾渭分明。

看到姬超的举动,多数王室成员默不作声。王子盛皱了下眉,到底压下脾气没有开口。转而回应宗伯,提起组织人手北上之事。

“北入荒漠,艰难未知,需提前做好准备,以防支应不及。我欲请旨天子,分出部分王师与族人同行。”

宴会开始前,王子盛与姬典避开人群,匆匆进行讨论,定下初步章程。

自废王休兵,王师颓废日久,连盗匪都不敌,彻底沦为笑话。如今机会摆在眼前,正好重整旗鼓,借搜寻胡部练兵。

“王师无能,多混吃等死之徒,全无战力。纵然沃土唾手可得,无甲士驻守,无大军支撑,迟早会落入他人之手。”

拿得下却守不住,到头来给他人做嫁衣。

前车之鉴历历在目,王子盛放开眼界,看得长远,与姬典所想不谋而合。

“王师出则上京空虚,谁来拱卫天子?”宗伯心存疑虑,想法趋于保守。

“如今的王师连盗匪都不敌,何言拱卫天子?何况诸侯会盟,四王天下布局,未到最后时刻,天子仍能安稳。”王子盛压低声音,道出他与姬典商议出的结论。

当着天下诸侯的面,天子向晋王弯腰,态度再明显不过。只要不出意外,上京应能安稳。加使未来九鼎易主,只要天子保持今日心态,未必不能平安余生,寿终正寝。

王子盛曾经一叶障目,目光局限于方寸之地,行事多有不妥。姬典先于他清醒,又苦心点拨,他终于如醍醐灌顶,真真正正看清脚下的路。

“王师拓境化外,既能偿废王之罪,也能为家族寻一条出路。”不知何时,王子岁出现在两人身旁。他的言辞出于好意,只是语气稍显冷漠。

王子盛的视线扫过来,并未停留太久,仅是朝他点了点头,又若无其事移开目光。

察觉到兄长的变化,王子岁目光微闪,和宗伯互相见礼,便继续迈开脚步,坐到诸侯的席位之间。

宴会即将开始,诸侯多已就坐。

大国与大国,大国与小国,以及小国与小国,爱憎摆上台面,彼此间的关系一目了然。

西境诸侯坐在一处,对面就是南境诸侯。

南境诸侯又分阵营,或依附越国,或附庸楚国。各国国君维持表面和平,互相客气寒暄,偶尔夹杂着几句恭维。实则言不由衷,眼底仍带着冷意。

西南诸侯相对弱势,在田齐登位之后,隐隐以蜀国为首。

他们清楚自身实力,逐鹿天下是奢望,就应该识时务者为俊杰,跟随蜀君抱牢晋王大腿。

东境诸侯居齐王之下,都对本国境况有清醒认知,即便不附庸齐国,也不会公然和齐王作对。

吴国作为横跨东南的后起强国,凡事要与四大诸侯比拼。可无论政治、军事还是商业都差上一筹,君臣始终憋了一口气。

相比之下,西境诸侯突兀地和乐。

晋王一家独大,敢挑事的郑国早就灰飞烟灭。见证郑国灭亡前后,西境诸侯达成共识,只要晋王不倒,晋国不分,大家还是压下心思,安守本分为好。

“人间百态。”姬超独坐一席,看似形单影只,实则相当自在。

在众人谈笑寒暄时,他端起酒盏自斟自饮。清冽的酒水入喉,胃里腾起暖意,逐渐驱散冬夜的寒冷,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天公作美,今夜月朗星稀,冷风消散。

与宴众人全部入席,天子高居上首,林珩四人分坐左右。

乐人敲响编钟,清越的声音流淌,中途加入瑟笙和鼓角,演奏出恢弘的旋律。

编钟移自王宫,成排悬挂在架上,由大至小,每一只上都铸有铭文。今日出现在诸侯宴会上,称得上史无前例。

乐声持续一段时间,姬典始终没有邀众人共饮,而是分别看向左右。

林珩莞尔一笑,面朝众人端起酒盏,朗声道:“诸君,饮胜。”

这场宴会专为贺诸侯会盟,天子为客,林珩此举不算为过,不至于被人指摘。

“敬晋王!”诸侯反应迅速,陆续站起身,双手托起酒盏,仰头一饮而尽。

一盏饮尽,众人未来得及落座,就见越王端起酒盏:“诸位饮胜。”

楚煜面带浅笑,火光映照下,红衣炽烈,灿烂可比晚霞。

“敬越王!”诸侯品出滋味,这次没有急着坐下。

果不其然,楚王和齐王先后举起杯盏,邀在座之人共饮。

这一幕前所未见,也未必能有后来者。

四盏酒下肚,国君们终于能安心落座,开始享用美食,欣赏宴会歌舞。

篝火熊熊燃烧,黑烟蹿升,融入夜色之中。

身着皮甲的舞人鱼贯入场,或手持戈矛,或紧握刀斧。乐声同时一变,旋律厚重,几要震碎夜空。

“吼!”

舞人同时大喝,高举手中兵器,舞姿雄壮,尽显晋国的强盛,晋人的奔放豪情。

“晋舞。”有年长的诸侯看得入神,不觉回想起数十年前由晋烈公召集的会盟。

彼时,宴上同有晋舞,一样的粗犷豪迈,震撼人心。今日与之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晋王肖其祖,胜其祖,天下无人能出其右。”

乐曲接近尾声,旋律陡然高亢,犹如金铁交鸣。

舞人再次发出吼声,舞动兵器相击,好似战场交锋,引得观者目不转睛,大声喝彩。

“好!”

“彩!”

在众人的喝彩声中,晋舞告一段落。

“赏。”林珩的声音从上首传来。

得晋王赏赐,舞人们立即伏身跪地,无不欢欣雀跃,喜色难掩:“谢君上赏赐!”

晋舞之后是越舞。

越国舞人肩披彩帛,踏着鼓点翘袖折腰。

伴随着乐音流淌,舞人舒展双臂,猛然间抛出彩帛。缤纷的色彩在眼前翻飞,好似灵蛇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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