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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珩(149)



“名正言顺纳入版图,出兵尽杀之。”田婴握拳敲击掌心,浑似在说碾死一群蚂蚁。

“越拿出北荒之地结盟,诚意固然不小,怕也另有其因。传言越侯不适,国内麻烦定然不小。”费毅眼光毒辣,一言直指焦点。

勋旧们低声议论,快速分析利弊,无一人质疑盟约是否能成。

众人了解林珩的脾气,如果之前没有约定,楚煜不可能出现在大殿,更不可能当殿道出婚盟。

“看样子,君上同公子煜已有默契。”联系林珩的行事作风,参考伐郑前后,鹿敏料定国君不会吃亏。一纸盟约,拿下的绝不只是大片疆域。

“北荒之地,聘礼还是嫁妆?”吕勇突兀地道出一句。

赖白瞥他一眼,不打算接话。转身和其余新氏族交流意见。众人皆同意鹿敏所言,以国君的行事风格,定然有海量利益入手,否则不会同意这个史无前例的盟约。

氏族们议论纷纷,重点集中在疆土利益之上。

公子弦难掩惊诧,仰望上首的林珩,再看殿中的越国公子,混乱的情绪冻结,大脑瞬间变得清醒。

晋越之好,再结婚盟。

纵览天下局势,诸侯国合纵连横实为常态。有少许政治见地,就能看出盟约针对何方。

楚国。

齐国同楚国不睦,与越国也有嫌隙。楚或是越,无论哪国更强,对齐都是不小的威胁。

晋国同齐国不接壤,大国争霸仍不可避免。新君有雄才大略,胸怀霸道之志,彼此间不可能长久相安无事。

公子弦败于公子弼,被迫离国避祸,却不想齐国真正衰落。

晋越再结盟约,两国紧密联手,西南诸国恐纷纷倒戈。此事对楚大为不利,于齐也是贻害无穷。

越想越是心惊,公子弦在送信和缄默中徘徊,内心陷入纠葛。

与此同时,殿内氏族停止讨论,林珩走下宝座,亲手接过楚煜递上的国书,收下象征婚盟的金雁。

“还赠以玉。”

氏族们耳聪目明,料定婚盟既定,今日殿上不过是走过场。

见马桂捧来一只玉盒,林珩从盒中取出玉雕大雁回赠楚煜,无一人现出异样,都以为本应如此。

这场婚盟前所未见,一应章程都需履新。

想到宗和祝翻遍典籍也无从参考,无论勋旧还是新氏族,都难免生出些许同情。

递交国书,赠以大雁,殿上礼仪就此完成。

楚煜和令尹在殿内落座,林珩取出提前拟定的旨意,当殿宣于群臣:“后日祭祀,献牺牲,敬告天地鬼神。”

后日?

尽管有所估计,这般仓促也是出人预料。

“君上,是否太过仓促?”智渊开口说道。

“诸礼已备。”林珩直言道。越侯时日无多,楚煜回国心切,诸事需要抓紧,实无必要拖延。

群臣虽有疑虑,但见林珩心意已决,终无一人出言再劝。

晋君一锤定音,群臣俯首听命。

见识到林珩的独断和强势,公子弦的心不断下沉,后悔自己的异想天开,懊恼此刻的无能为力。

早知今日之事,或是认真打探晋君的性情,他绝不会千里迢迢奔赴晋国,更不会踏入肃州城半步!

公子弦悔恨交加,几乎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

礼乐声再度传来,打断他的思绪,宣告朝会结束。

群臣起身礼送国君,随后联袂走出大殿。众人同越国令尹互相道贺,接连掠过公子弦身侧,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

唯有赖白肩负使命,刻意慢下脚步,和公子弦并肩而行。

“公子,请。”

看着笑容可掬的赖白,公子弦扯了扯嘴角,宁可不要这份面子。

可惜也只能想一想。

众人陆续走出宫门,乘车返回城东。

楚煜没有离宫,而是与林珩同行,一并去往南殿拜会国太夫人。

当日,晋越结盟一事宣于朝会,迅速流出宫外风闻全城。

“再结婚盟,君上和公子煜?”

“千真万确。”

“公子煜嫁来晋?”

“不清楚。”

“总不能是君上嫁吧?”

“绝不可能!”

城民们议论纷纷,婚盟的争议短暂出现,很快被嫁娶的争论取代。事情偏离该有的关注点,风向南辕北辙。

消息很快传出城,远播至周边乡邑。

上京使者远道而来,队伍尚未进入肃州城,就听到关于婚盟的种种传闻。

使者遣人四下打听,获悉传言并非虚假,顿觉事情荒唐,感到匪夷所思。认真思量一番,又不免心惊肉跳。

“晋侯蛮横凶狠,性如虎狼。越公子煜邪佞狡诈,行事不择手段。此二人为天子心腹大患,必要设法除之!”

第九十八章

晋越婚盟传得沸沸扬扬,随着城外祭台搭建,运送牺牲的队伍络绎不绝。

牧人赶着牛羊接踵而至,渔人划动舟船穿行河上,还有拖拽大车的猎人,都在紧赶慢赶向晋国都城聚集而来。

上京一行人沿洛水西行,途中遇到多支商旅,有豪商的车队也有结伴的行商,携带的货物五花八门,大多是听闻婚盟期间城门不闭,商坊赋税减半,想要入城市货大赚一笔。

“我在途中听到消息,立刻转道西行。”

“可惜时日太短。”

“错过此等盛事,必会遗憾终身。”

商旅常年行走各地,尤其是结伴的行商,大多口齿伶俐,练就一副极佳的口才。为人长袖善舞,处事八面玲珑,不管熟人还是生人,未语先有三分笑,深谙同人结交的诀窍。彼此寒暄异常热络,实则没有半分真心。

距离肃州城渐近,使者队伍打出上京旗帜。

认出旗上的图案,商人们不敢再大声说话,纷纷主动避让,以示对上京和天子的尊敬。

使者单手推开车窗,望见车外的情形,心中很是快慰:“天子威服四海。”

一句话刚刚落地,现实突然打脸。

数骑快马飞驰而过,马上骑士身佩全甲,背负双矛,分明看见车队的王旗,却无一人打马上前问候。

甚者,骑士一起扬鞭,不约而同策马提速,陆续越过使者的马车扬长而去。

“骄狂,放肆!”

使者目瞪口呆,随即火冒三丈,怒不可遏。

他出身上京贵族,祖上有王室血脉,家族代代出任礼令,在王城内树大根深,实力不容小觑。纵然是王子和王女也要对他礼敬三分。

此次出使晋国,他预期会遭受冷遇甚至刁难,心中早有准备。

万万没想到的是,尚未进入肃州城,没有同晋侯当面,竟先遇见一场下马威。

有意也好,无意也罢,对身为礼令的单冲而言,被区区晋甲视而不见,无疑是奇耻大辱。

怒视绝尘而去的骑士,他满脸赤红,艴然不悦。怎奈对方打马如飞,速度疾如雷电,转瞬不见踪影。连长相都看不清,谈何拿下问罪。

“入城之后,定要质问晋侯!”单冲怒气难消,短暂的得意如昙花一现,很快被愤懑取代。

“此事需从长计议。”同车的刁泰开口劝道。他看向咬牙切齿的单冲,听着他的愤愤不平,心中所想却是执政的交代。

离京当日,执政秘见于他,亲口道:“天子固不可彻。封晋君侯伯,看似挑拨诸侯,实则为其增添助力。晋侯虎行狼心,在上京蛰伏九载,归国不久便大权独揽,非常人所能为。此去肃州,务必要果决行事,不可优柔寡断!”

每每回想这番话,想到执政的安排,想到对此一无所知的单冲,刁泰都不免心生寒意。

马车一路前行,车身不停摇晃,发出轻微的吱嘎声。

单冲发泄不出怒火,对刁泰极为不满,甚至心生迁怒,冷笑道:“刁泰,你莫不是有二意,妄图背逆天子讨好晋侯?”

“休要血口喷人!”刁泰面色阴沉,认为单冲不可理喻。

单冲怒火中烧,不顾刁泰难看的脸色,继续道:“难道我说错了?方才的情形,你我有目共睹。王城旗帜在前,晋人却视而不见,足见其轻视上京,有悖逆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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