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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金奎终于受不了了,“奶,她耍你呢,这就是喂猪的野菜,最穷的人家吃的野菜饼子。”
解老太见他竟然?顶嘴,气道?:“你胡说什么呢?你奶我多大?年纪,多少见识,还能?不如你?以前村里解老爷家就做这样的药饼子,还有清明团子呢,你听都没听过。”
解金奎见奶说得这么肯定,以为可能?是真?的,硬着头皮吃口,实在是咽不下去,粗糙苦涩,难以下咽。
他吃惯精细粮食,可受不了这个罪。
他哄骗解老太说自己会吃的,给解老太哄出去溜达。
解老太就回屋把?新的红裤衩子换上,裤腰带往下系,把?红裤衩鲜艳的边儿露出来一点,然?后去找其?他同龄老婆子唠嗑。
她还嘀咕呢,“现在真?是没意?思,出个门儿也看不到几个人,那谁家谁家咋不出来耍?”
解金奎没好气,你也不想?想?,你一把?年纪了人家几个能?熬过你的?
他们都死啦!
等解大?舅、大?舅妈以及解金奎媳妇、弟弟等家人回来,解金奎就给他们吃药饼子。
“表妹给我奶送的药饼子,说好处可多呢,我奶舍不得吃让咱们补补,说败火解暑。”
大?舅妈撇嘴,讥讽道?:“拉倒吧,好东西她能?舍得给我吃?”她看了大?儿子一眼?,“以前那死丫头送来的好点心她都自己炫了,一口也不给你吃,这会儿这么好心?”
解金奎:“娘,我奶对我好那还能?有假的?本来也没给你吃,就让我和我爹吃,我这不是心疼你们嘛。”
解大?舅比解金奎嘴还刁呢,尝一口直接吐了,呸一声,“这什么猪食也拿来给咱们吃?那丫头一看就没安好心,下一次来看我骂她。”
解金奎媳妇儿尝一口也吐了,几个孩子尝一口全吐了。
弟弟、弟媳妇儿和孩子们平时吃的没解金奎他们好,虽然?苦涩难吃但总归是粮食,几个人硬塞一个,到底没舍得丢掉。
最后解大?舅发话,“行了,这么难吃的东西,给你二叔他们吃吧。”
大?舅妈还得说呢,“不是难吃才给他,是好东西,药饼子,清凉解暑,老太太不舍的吃就给我们,我们不舍的吃才给二叔的。”
她打发儿媳妇拎着一兜子都给解二舅丢过去,别放这里碍眼?。
屎绿屎绿的饼子,跟牛粪似的,傻子才吃呢。
晌午解二舅和二舅妈回来吃饭。
因为已经给他们丢了药饼子,所以大?舅妈就没让做他们的饭。
解二舅也不争执,他尝了尝,这菜饼子比平时吃的地瓜干好。
平时蒸煮的地瓜干,有些是发霉变质坏了的,吃下去烧心返酸,这个菜饼子虽然?苦,但是有玉米面?和黏黄米,里面?还有艾草、薄荷、苦菜,好吃!
他和二舅妈就吃了个肚圆儿。
大?舅妈嘴里弥留着苦味儿,漱口都漱不干净,便不住嘴地吐槽。
“嘴上说孝顺,一趟趟的就给带那么两小块点心,就嘴上说得好听。”
“也就你奶贪小便宜好哄,两块小点心,一条破裤衩子就说她好。”
“今儿送来几个破野菜饼子还当什么好东西,我稀罕啊?真?是老糊涂了。”
恰好解老太拄着棍儿回来,进门听见大?儿媳说她坏话,她当即怒了。
自来只有她骂人的,没有人家骂她的!
她气得顶头往里冲,小脚倒腾得飞快,骂道?:“你个黑心烂肺的娼妇,吃着我老解家的饭,骂着老解家的娘!”
看她进来,大?舅妈吓得立刻跟鹌鹑一样不敢说话了。
解老太抬拐棍儿敲她,又恨自己年纪大?了力气不够,又恨自己小脚站不稳当,眼?睛刮刀一样剜着大?儿媳,骂道?:“老大?,你死了吗?你婆娘骂你老子娘你听不见?还不给我扇她!”
刚才还跟大?舅妈吐槽解老太的解大?舅半点不待犹豫的,抬手就给自己老婆几个大?嘴巴子,摁在灶台上一顿捶。
大?舅妈一个劲地惨叫求饶。
一屋子儿子、儿媳、孙子、孙女,眼?睁睁瞅着却没敢吭声的。
最后解金奎道?:“奶,别打了,你快进屋消消气,我让媳妇儿给你煎个鸡蛋吃。”
解老太低着头,翻着眼?,恨恨地道?:“吃什么吃?快饿死我得了。省的你们还得背地里商量勒死我还是药死我!”
她这么一发狠,解大?舅打老婆的力气更?大?几分,打得大?舅妈嗷嗷求饶。
大?舅妈的另外俩孩子看不过眼?,想?劝。
解老太冷哼,“谁求情,谁就来勒死我呗,反正我一把?年纪活够了,别碍你们的眼?,当你们的累赘。”
得,没人敢说话了。
最后还是解二舅和二舅妈小心翼翼过来劝别打了,却被解金奎给堵回去。
解老太在屋里喊道?:“我不管你是不是年纪大?有儿媳妇了,不听话就滚蛋!孙媳妇也一样,谁吃着我解家的饭,敢背着我骂娘骂奶的,谁要是不扇她就不是我解家的孙子!”
解金奎和俩弟弟都不敢吭声了,三个孙媳妇虽然?愤愤不平却也不敢说出来,只能?忍气吞声。
解老太还在炕上哭呢,“老头子,你死得冤呐,你咋不给我带走啊,省得留下我碍人眼?。”
解老太一番唱念做打,家里人人噤若寒蝉,再不敢顶嘴说她啥了。
最后还得解大?舅让儿媳妇做一大?碗红糖水鸡蛋,他给端进屋去哄老子娘。
解老太觉得表演够了,重新拿捏住儿孙们,这才抹着泪儿开始吃红糖鸡蛋,还大?度地分给大?儿子和大?孙子一人一个。
大?舅妈躲在自己屋里,趴在炕上哭得凄凄惨惨的,都不敢大?声哭。
老二老三都一脸隐忍的怒气。
林姝虽然?不知道?这些,但是三天?后解二舅和二舅妈挑着两担老高的柴火堆上门道?谢的时候,她就知道?解家不一样了。
解二舅和二舅妈都是那种真?正老实巴交的农民,没有心眼?儿,除了闷头干活也不会说热络话,虽然?是来道?谢的却一个谢字也说不出,他们就会用行动表示。
“他们说那些树枝挡路就让俺们砍掉,扔那里白瞎了,我和你二舅母给挑过来当柴火。”
林姝也没拒绝,让他们放在墙外,又请他们进屋歇息喝碗水。
解二舅瞅瞅自己手脚上的泥土,“不了,俺们还得回去干活儿,回头有树枝子我再给你挑。”
他招呼婆娘回去。
林姝追两步,“二舅,你们带口粮了没?”
二舅妈高兴地直点头,“带了带了,支书让带够,你姥儿让俺们带一袋子红薯干呢,可大?方了。”
林姝笑起来,“二舅,你和二舅妈的工钱两个人一天?两块钱,我二姐领了放我娘那里,回头你想?买什么就去拿钱,让我娘帮忙买也行。”
二舅连连摆手,“不用钱,我要钱也木用。”
他的意?识里自己吃饭就得干活,干自家的或者大?姐二姐四妹家的,甚至公?社的大?队的都一样,反正有活儿干就行。
至于什么生病啊,养老啊,他压根儿不想?的。
在他的观念里干一天?活儿吃一天?饭,生病就熬着,熬过去就继续干活儿,熬不过去就死了,等老得干不动活儿也就死了,哪里还用人养?
他是贱命没那个福气。
人活着干活吃饭,没什么好想?的,也不用想?。
他压根儿也不想?,想?也没有用。
他给林姝摆摆手,“回去吧,俺们走唻。”
他走了两步,还把?婆娘手里的扁担接过去,自己扛着。
二舅妈的声音传来,透着一股子喜悦,“哎,俺这几天?吃得可饱唻,肚子都鼓起来了。你瞅瞅。”
二舅嗯了一声,“明天?还让你吃饱。”
二舅妈:“我看那边有一片条子,等做完饭我就去砍,回头给外甥送来。”
二舅:“好的呐。”
等他们微驼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声音也就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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