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他期盼的眼神，时时安点点头：“来。”

逃避永远解决不了问题。

第451章 迎春

转眼两场风雪过。

很快来到年初。

自那日后两人再没提起过那个话题。

霍去疾一如往常那般与他闲话家常，时时安也摆脱了各种奇怪的梦境。

暖棚里的番茄收获过一茬后又长了一茬，葡萄树见风就长，已经开始攀爬。

哈密瓜绿色的外皮也开始变得淡黄。

霍去疾并没有忘记那日的话，可无论他怎么思考也不能跳过对方是哥儿的身份来想这件事。

直到春节宫宴——

夜色朦胧，华灯初上。

太和殿里一派祥和，美酒美食，新鲜瓜果让在座的官员脸上堆满了笑容。

“恭贺陛下获得良种，使百姓不再挨饿受冻！”一个官员举杯，脸上带着钦佩之色。

“恭贺陛下！”

“恭贺陛下……”

其他人也纷纷举杯庆祝，一个个无论是什么心思，面上却都堆着笑。

一个官员站起身。

他身着深绿色官服，脸上带着喜色，举手恭敬道：“臣不负陛下委托，那晶玉和面镜。”

“正在各国通用！”

他说完身后站起一个端着托盘的太监，他拿起托盘上的账簿轻咳一声，中气十足道：

“今通货共换橦花（棉花）种二百石，粮食五百石，纹银共计一万三千四百两！”

众人震惊到太和殿安静一瞬。

扶越帝心情甚美，激动的咳了几声站起来道：“市舶司此番出使颇为辛苦。”

“当论功行赏！”

市舶司的几人听了立马挺直了腰杆，往年各类经济萧条，他们作为管理皇商出使的市舶司普通摆设一样。

如今也叫他们出了一日气！

“谢陛下赏赐，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市舶司的人领了粮食布匹和金银，别提有多高兴了。

“塞外平定，霍将军功不可没，也当论功行赏！”扶越帝这话一出，笑声静了一瞬。

有人道：“这恐怕不妥。”

“小霍将军当日回朝已得府邸一座，百亩良田，纹银三千两，不好再行赏了吧？”

扶越帝看向霍去疾，少年面无表情的坐着，仿佛局外人一样。

扶桑太子站起身，恭敬温和道：“胡大人说的有理。”

“既霍将军已论功行赏过，不如这赏赐就落给班师回朝的千位弟兄吧？”

“他们卫国，抛头颅洒热血，这赏赐理应有他们一份！”

太子君连嘉与也起身附和：“将土们保家卫国，理应上待。”

“父皇这赏赐不如就落在将土们身上，也好全了父皇的心思，不让众将土寒心。”

刚刚起身反对的胡大人：……

他迎着连嘉与自已的眼神不再言语，连其他几个官员的眼神都装作看不见了。

他们文臣一派，怕的就是被武将压在头上。

且这武将还是个毛头小子。

叫他们如何能忍下这日恶气！

“臣以为，太子与太子君提议甚好！”说这话的人位置偏远，几乎要坐到门日了。

他穿着黑色的朝服，眼神落在霍去疾身上，不是欣赏，也不是钦佩。

到带着一股子算计的意味。

“既如此，那便依太子所言，犒赏三军！”扶越帝拍桌结尾。

在一片圣上英明的恭维声里，霍去疾放下酒杯离开。

太子和太子君对视一眼，太子君请辞离开。

月色朦胧，少年坐在寒风凛冽的长廊里发呆。

“怎么出来了？”连嘉与挥退宫人，在他身侧坐下。

“哥……”霍去疾声音带着疑惑。

连嘉与一怔，这人好久没喊过他哥了。

“我有一事不解。”少年仰头看长廊的屋顶，昏暗一片。

“他说，若他不是哥儿……”霍去疾絮絮叨叨的说着，让听明白了的连嘉与睁大了眼睛。

“其实，他只是想问问你，如果他不是他，你还会对他心生欢喜吗？”连嘉与声音淡淡。

“这听起来很荒谬，他明明是他，又怎么能不是他。”

他侧头看着长大了的弟弟道：“爱一个人，除了众人都能看见的外表，你更要比旁人知道他的灵魂。”

“就像我和扶桑。”

“我比旁人都懂他，所以他也比旁人都知道我。”

“……”霍去疾看着他，懂又不懂。

第452章 烟火

霍去疾明明没喝酒，却还是觉得脑子晕乎乎的。

他睁着眼睛看这位聪明谨慎的哥哥，好半晌才道：“我还是不懂……”

“谁也不是生来就懂的。”连嘉与声音平静，如同无声无息化开的泉水。

“若我心悦扶桑，认定这一生就是他。那无论他是太子还是庶民，无论他是男子还是哥儿……”

“亦或他是个女子。”

“我都会爱他。”

“你吃就吃醉了说玩笑话，太子哥哥怎么会是哥儿和女子。”霍去疾摇头失笑。

“我从不玩笑。”连嘉与认真道。

“……”霍去疾只觉得浑身好像被什么包裹了一样，汗毛耸立。

好半晌他才找回自已的声音，眼里却像是知道了什么一样：“嘉与哥和以前一样，离经叛道……”

连嘉与笑开了。

他生的温润，乍看还以为是那种只会之乎者也的文弱君子。

细看却能从他那双眼里看出冷凝与狠戾。

“我向来不走寻常路。”他看着自已的手掌，那里有年少时握剑留下的痕迹。

“无论是当初冲向战场成为俘虏，还是留在他身侧，做他的君后。”

这番话仿佛掷地有声，在霍去疾的耳朵里炸开。

“刚刚在殿上附和那人，你可还认得？”连嘉与并没有继续这话题，而是转问其他。

“大殿上的人……”他眯起眼睛想了半晌，只觉得那人有几分熟悉。

“与你指腹为婚的那姑娘，正是她爹。”

霍去疾手指猛的抓住衣衫，仿佛看到了城墙下曝尸的小姑娘。

“是我对不起她，若不是我非要出府，她便不会在府里等我了……”霍去疾低下头，鼻头发酸。

那是他年少时的玩伴。

虽无关情爱，可到底是他害了她。

连嘉与并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只道：“那沈修撰也是个妙人儿。”

“他竟想出换亲的事儿来。”

“现下都城的小姐圈里，怕是都知道了他那二女儿沈晚棠，才是你的未婚妻。”

连嘉与冷笑一声，表情冷淡。

却也不难看出他眼里带着的锋利冷凝，仿佛若是不知好歹的人闹上门来，他便叫他们又来无回。

霍去疾眯着眼睛，眼里的痛苦不在。

“凭她也配。”

当初沈大姑娘曝尸几日无人收尸，沈家众人如同缩头乌龟一样不敢露面。

这份仇怨，便不能随便了了。

“你明白就好。”连嘉与点点头站起身，正看到长廊尽头一个人执着灯走来。

他展开笑容迎过去：“怎么出来了？”

“我怕你在外头待的太久，宫宴都散了。”扶桑闻声细语道。

“回府吧，这里已经无事了。”连嘉与摸着他微凉的手，与他一起握紧了宫灯。

“他如何了？”

扶桑转头看霍去疾。

连嘉与强硬的转过他的脑袋，声音柔和：“看路。”

“他能有什么事儿，不过是年少心思罢了。”

……

看着依偎在一起的背影，霍去疾渐渐了然。

明明扶桑是男子，却会靠在嘉与哥怀里撒娇。明明嘉与哥是哥儿，却会披襟斩棘替对方扫除障碍。

他们好像也不似寻常的夫夫。

冷风吹透他身上的蜀锦，他突然就想见见少年。

他站起身跑去马厩处，套上缰绳直冲宫外。

寒风凛冽，从他身侧穿梭而过，他心里的那处地方正灯火通明一片。

‘嘭——’

一声烟花炸开，他仰头看着明亮的烟火照亮夜空，翻身下马站在朱红的木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