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夏淡然一笑，果然还是在生他的气，“陛下说的话臣都记得，但陛下可能将臣说过的话，尽数都忘了才对。”

季夏这话颇有种民间怨妇的口吻，顾子轩心里微微颤动，忙饮了口茶，遮掩了下自己不稳的情绪。

“臣弟倒不知季太令何时如此果勇？竟敢与皇兄玩笑了。”

与顾子轩下棋的人转过头来，季夏这才发现是顾凉，他顺口打了个招呼，“原来是顾王爷，许久不见，可安好？”

“安好，劳季太令挂念了。”

“朕看你们聊的很开心啊？要不要朕走开，你们好好续续旧？”

“皇兄说笑了，臣弟与季太令也不过一面之故，并无旧可续。”顾凉干笑几声，怎么感觉他皇兄对他很不满呢？

季夏安静的站在一旁，不看僧面不看佛面总要看他一面，今天他也是照过镜子的，他母父眼光上好，挑的那件蓝色衣衫很衬他，就算只是站着，也会显得他俊美无比，虽然是有些自恋的感觉，但能用脸的时候就得用。

季夏想的没错，顾子轩不经意间看向季夏的那几眼，足够让他心软。

他放下手中的玉棋子，看向顾凉开口，“快下放宫门了，你该回去了。”

“可是这棋还未分胜负呢，不如皇兄你留我......”

顾凉求留宿的话还没说出口，顾子轩便在棋盘上落下一子，然后面无表情的开口，“你输了。”

顾凉扔下手中棋子，算他皇兄狠。他站起身，看向季夏，“好吧，好吧。夜深了，臣弟就不打扰了，季太令一起走吧，刚好我路过，可以送你回府。”反正要走，看这季夏又惹得他皇兄不悦，留在这里，凶多吉少，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不行，季夏留下，你自己走就可以了。”顾子轩冷冷的开口。

“可是宫门要闭了，季太令留下要如何？”

“这么大的皇宫，他还用你操心？”顾子轩冷漠的回答。

顾凉挤出一个微笑，俊秀的脸上显得有些委屈，但也什么都没说，离开了御书房。

季夏看着顾凉出去的脸色不太好，忙问，“顾王爷他是生气了吗？这样没事吧？”

顾子轩摆了摆手，“无事。”又语气酸溜溜的补上一句，“你倒是对他关心的紧。”

“臣是爱屋及乌，陛下可是吃醋了？”

“呵，季太令高看自己了。”

顾子轩话虽不好听，但语气软绵绵的，又带着些尾音，像个傲娇的孩子，季夏没有生气，只是无奈的笑笑。

他看顾子轩故意不理自己，自顾自的开口，“臣听说过一个故事，说是从前呢，有一个贫穷的人，他借了邻居之人的珍珠项链去参加一场宴会，可没想到他弄丢了项链，他不敢向他的邻居之人说出事实，只好拼命的去挣钱，等他终于可以买得起那珍珠项链时，已经三十年过去了，他早以变得沧桑老气，他向他的邻居之人坦白，并将项链还给了他的邻居之人，准备开始新的生活，可当他的邻居之人说了一句话后，他便立刻自杀了，你猜是为什么？”

季夏说完没有等到顾子轩的回复，他以为顾子轩还是不想理他，准备再换个方法哄孩子，但过了一会，一声清冷的声音传来，“为什么？”

季夏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果然，上钩了。

“因为他的邻居之人告诉他，三十年前那串珍珠项链是假的。”羊脂球的故事，二十一世纪的文学瑰宝就让他拿来哄孩子，想想还有些惭愧。

“造假珠宝玉器，该行疚刑。”

季夏被顾子轩这句话逗笑，他家小陛下的脑回路真是不同于旁人，“陛下，臣讲这个故事是想让你知道，话一定要说清楚，不然会后悔终生的。”不是刑法大全经典案例解析。

“好，那有什么话你说清楚吧。”

这直白的反问让季夏措手不及，不过还是认真解释了一下。

“我与莫娇娇绝无关系，我心悦于你，今生，来世，只有你。”

“我知道。”顾子轩内心窃喜，嘴角悄悄上扬。

“那你不生气了？”

“我本就没有生气。”

“那你为什么刚才一直不理我？”季夏忙追问。

“向我行礼，关切顾凉，我当然不想理你了。”他都说过季夏不用行礼，季夏还向他行礼，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还去问候顾凉，他当然有一点点的生气了。

“是我错了，以后不会了。”季夏轻轻一笑，靠近顾子轩，伸出手，轻轻点了一下顾子轩面若凝脂的脸，柔声开口，“我的陛下~”

顾子轩听着季夏亲昵的称呼，也不甘示弱，“知道就好，朕的季太令。”

二人相视一笑，深情对望。

这边离开的顾凉神色纠结，不知在思索什么，一旁陪同的张侍官皱了皱眉，他想这顾王爷不会是生陛下的气了吧？

他小心翼翼的安慰顾凉，“王爷宽心，在陛下心里，王爷还是很有分量的。”

顾凉没有答话，而是反问一句，“这季太令和陛下之间的关系，本王觉得甚为怪异，他们二人可是有什么别的事情本王不知道？”

张侍官心里一惊，这顾王爷不会发现什么了吧？“王爷说笑了，陛下和季太令除了皇帝和臣子之间的正常往来，还能有什么别的往来呢？”说罢，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不应该啊。”顾凉边走边思考，按道理，敢惹他皇兄不悦的人，要么早就死了，要么应该苟延残喘，痛不欲生。绝不会像季夏一样，不仅活着，还能说能蹦哒，还能在皇宫里留宿！要知道，这么多年来，他一次留宿都没成功过，偏偏这一个大臣成功了，这让他如何不气，不是，疑惑才对。

顾凉衣袖一甩，上了马车，算了，不想了，不过这个季夏他可要结交一下，说不定很有用，以后犯了错，拉上季夏，他皇兄处罚他，至少不会让他再去南下巡游几个月了，表面风光，实则危险疲累！他就想做个闲散王爷，美酒美食逍遥罢了。

夜深了，御书房内，张侍官提醒房内相聊甚欢的二人就寝，顾子轩望向窗外的圆月，眼神晦暗。

“一同去启阳殿吧。”顾子轩说完期待着季夏的回复。

季夏摇了摇头，拒绝了，上一次是意外，而且他已经知道了顾子轩是位哥儿，可绝不能再僭越了。

“我已知小轩你是...”身份的事，不言而喻，“你我还未结亲，怎可一同共眠。”还没结婚，还是要保持距离，自己无所谓，顾子轩可不行，怎么说，他也是接受过义务教育的五好青年，在这里，也是个正人君子，要坚守底线。

在名分和姻缘上，顾子轩觉得自己是最亏欠季夏的，自己是一国之君，如果他们成亲，自己该以何种身份面见国民？季夏难道真的要陪他隐瞒一生？终究是自己私心过甚，毁了季夏本该安稳顺遂的一生。

“小轩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顾子轩的脸色有些不好，季夏有些担心。

“对不起。”

很轻的三个字，听见它季夏感觉仿佛是个错觉。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我终究不能与你像寻常相爱之人一般，行婚宴之礼，也不能告知天下，你我互相倾慕，是天赐良缘，我不能抛下渝北，成全我们，是我有愧于你...”他嫁不了他，一旦身份大告天下，朝野动荡，外敌侵扰，国家不安。

顾子轩低垂着双眼，眼尾微红，如果，如果以后季夏想结亲生子，不想继续这样陪着自己，自己应该放手的，不是吗？不应该去耽误季夏的一生不是吗？可若真要他放手，他不舍得，也不想。

他有些想离开，他不想面对季夏，因为他怕季夏会动摇，会对自己失望。

“只要我们在一起，这些不重要，小轩不需要感到愧疚，因为这些都是我甘愿的。”

顾子轩良久的沉默后，轻声开口，“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