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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听着听着,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姜狸在瞎编。
她的心上人面目模糊,性格成谜,问深了她就开始转移话题。
——这是很自然的,其实姜狸都还没和虎神说过话,说是单相思也很勉强,只能说姜狸想象力丰富,和自己的脑补谈了一场初恋,又过去了好多年,那点初恋的感觉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她甚至不敢转过来看他的眼睛,一直在看着地板。
嫉妒的怒火平息了,但是另外一种怒火又燃了起来。他盯着她的耳垂,看着她还在波嘚啵嘚的小嘴,恨不得将她一口咬死。
是啊,姜狸可以去喜欢别人,喜欢随便什么人,瞎编一个人都行。这个人可以是圆的、扁的,长的、方的,反正不会是玉浮生。
她唯独不会喜欢自己的徒弟。
她宁愿瞎编一个什么人来,也要让他死心。
她的心怎么就那么狠呢?
苦涩的滋味呛在心口,涩得他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因为他觉得再看着姜狸,他可能会气得七窍生烟、失去理智,做出什么把她一口咬死的事情来。
他盯着那水盆。
心想:她到底什么能瞎编完?
突然,他看见了水面的倒影。
一瞬间,他愣住了——
他将姜狸的心上人的外貌特征记得死死的。
他绝不可能记错。
他认认真真地看着水面上那个人的眉眼、鼻子、薄唇。
他有点不敢置信地回头看了一眼姜狸。
那一瞬间,就像是冰天雪地里,突然间绽开了一朵小花。
姜狸那张可恶至极的小脸突然间变得可爱动人了起来,那让人憎恨的波嘚啵嘚小嘴,突然间变得柔软又甜蜜。
她不再是一只嗡嗡嗡到处乱扎人的小蜜蜂。
她变成了一颗可口的蜜糖。
简直是天下第一的甜心。
姜狸还在描述她念念不忘的那位初恋白月光。
突然,她感觉到徒弟看着她的目光发生了变化。
就像是恶毒的毒汁变成了流淌的柔情蜜意。
姜狸狐疑地转头:“你笑什么?我没骗你,真的有那么个人。”
“他很厉害的,和你这种小年轻不一样,一个打你十个。”
徒弟看着水面,矜持地点头:“嗯。”
确实。
姜狸说:“我不喜欢那种太热情的,最好对我爱答不理,那种不会说话的高冷男人,十分之迷人。”
徒弟微微一笑:“是么?师尊,您的爱好还挺特别的。”
找点不同的地方,还真是难为师尊那小脑瓜了。
姜狸狐疑地看了一眼突然间心情变得非常好的徒弟。
她有点紧张地回忆了一下自己刚刚的描述:逻辑没问题,很严密啊。
徒弟心情很好地继续问:“那他的眼睛呢?”
“他的眼睛很特别,是……”
突然,她打住了。
他用那双碧绿色的眼睛,望着她:
“姜狸,告诉我,他的眼睛是什么颜色的?”
她一瞬间被他的眸子所蛊惑,几乎要说出那个答案。但是她立马回过神来。姜狸转过头躲开他的视线:“黑色。”
徒弟问:“黑色有什么特别的?”
姜狸:“五彩斑斓的黑。”
应该生气的。
但是他现在看姜狸哪里都很可爱,嘴硬也很可爱,装傻也很可爱,说漏嘴心虚的样子也很可爱。
徒弟很冷静地点了点头,“喔。”
姜狸:他喔是什么意思?他怎么那么冷漠?
姜狸总结了一下中心思想:“浮生,我已经心有所属了。”
徒弟点点头:“好。”
——既没有发疯破防,也没有伤心欲绝。
姜狸狐疑地看了看徒弟,问:“那你死心了么?”
徒弟叹了一口气,十分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死心了,心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他扭过头,不去看她,背影寂寥又可怜兮兮的,因为很大只,看起来非常凄凉。
姜狸心中的狐疑终于打消了:这才对嘛,徒弟刚刚一定是在故作坚强,算了,让他消化一下吧。
她也不是那么不通情理的师尊。
她有点寂寥地在摇椅上摇了一会儿,又有点低落。她也不想这样的,但是她是当师尊的那一个,坏人只能她来做,有什么办法呢?
告诉了徒弟她心有所属,他应该就不会喜欢她了吧。
她叹了一口气,心里又空落落的。
但是姜狸并不知道——
故作坚强?不喜欢她了?死心了?
那只看似可怜兮兮的猛虎,在背后盯着她的眼神简直是具象化的虎视眈眈。
这一年里,姜狸让他不许想她、不能看她。他不得不找了很多事转移注意力,但是思念还是草长莺飞。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容易压抑的感情,有那么容易克制的爱意呢?
好不容易见到她了,又被她发现了窘迫的一面。他们两个中间,最霸道的其实是姜狸,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管天管地,还要管他喜欢她。凡事不如她意了,她就要生气,就要这不许、那不行。
但是她呢?枉他真的信了她的鬼话,当真心如死灰了一段时间。
可是现在,他发现了姜狸的破绽。
他是很恨她的。恨她的心狠、口是心非、把他的真心反复扎来扎去,蹂躏他的一颗心,还要指责他想她太多。
但是他现在不恨了。发现她心里有他后,有什么不可以原谅的呢?
他就像是饿了一整年,突然间嗅到了一丝血腥味的敏锐野兽。
那八百个心眼子,算计得都快冒烟了。
……
这天下午,徒弟终于下班了。
姜狸提高了音量,对着徒弟的背影说:“浮生,我们俩说好了的,回去之后,你不要再想我了。”
这句话是在玉浮生的雷区疯狂试探。
姜狸预想中徒弟的破防没有发生,听见她的要求后,徒弟变得很沉默。他语气很消沉地开口:“师尊,我不会再想你了,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想你一次,就画一笔记一个正字。想你一次,可以挨一鞭。”
姜狸一听:好乖啊虎崽,但是这也太变态了吧。
姜狸犹犹豫豫道:“徒弟,这不太好吧,师尊也不至于这么过分。你克制一下不要想太多就好了,千万不要自残啊。”
徒弟看了看她脸上的表情。
他话音一转:“只是呢,公平起见,师尊也不能想我。”
姜狸立马开口:“我每天想我的白月光还来不及,想你做什么?”
他脚步一顿,突然低头凑了过来,露出个和外表截然不同的少年气笑容:“狸狸,你真的没有在想我么?”
他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姜狸,眼神犀利地就像是要把她的心剖出来称个斤两,看看里面是不是装着一个名叫玉浮生的人。
靠得那样近,鼻尖几乎要抵住她的鼻尖,呼吸可闻。
她立马后退两步,“没有,就是没有。”
徒弟笑了:
“既然没有,那这不是正合你意?来,我们俩签字画押吧。”
“想对方一次,就要记一笔,挨上一鞭子。很公平对不对?”
姜狸口口声声说她一点也不想他,可见这个赌局对她百利无一害,她没有理由拒绝。
但是姜狸顺着徒弟的视线,看见他手腕上那根冒着寒光的银色鞭子。那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她的注视下,慢腾腾地绕了一圈,宛如银色的毒蛇在吐信子。
姜狸一改刚刚犹犹豫豫的口吻,快速转变口风:“无聊、幼稚,谁和你赌这个?”
她指责道:“浮生,你在妖界学坏了,我们天衍宗可不搞这一套,徒儿,你怎么能那么极端呢?打你,难道为师就不心疼么?”
——刚刚他说打自己的时候,她可不是这个口气,她当时可蠢蠢欲动了。
姜狸跑了。
她振振有词说不和三岁小孩计较。
他无声地笑了一下,在心里做填空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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