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是帕大高材生。”他语调沉静，像在询问，更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这不奇怪。她也知道他的履历。

高杜白晴三届的宾大毕业生。一边兼职打理裴氏，一边拿下了宾大商学院工商管理和经济学理学双学位学士。

真正的天之骄子。

她只是不知道突然提这个，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裴廷辉：“我有个不情之请——请你以后帮我安排商务搭配，月薪暂定一百万，嫌少可以商量。”

他把一叠纸页放到她面前：“这是合同。”

赵茜茜：“……”

第7章

本来以为他就是随口一说，找个名目给自己的形婚妻子贴点家用。

谁知他竟这么正式，合同都早准备好了？

赵茜茜脑子里的价值体系和剧情定式被打得有点乱。

她有点汗，本能就摆摆手，说：“我就是个普通毕业生。而且是理论方向，不是设计师，没那么值……再说，我们是……”

她不想把“我没那么值钱”说得那么明白。她生养在豪门，但自我认知，是个累赘赔钱货。

在杜白晴把每个季度的平均置装费稳定在四五百万时，自己的穷酸却已经腌入味了。

除此之外，她也想说，就算她那点专业素养还值点东西，那也不可能赚裴廷辉的钱。

好歹大家明面上是一家人呢，哪有一家人相互出点力，还要对方给钱的？

裴廷辉似早有预料，他点点头，往她面前的桌上放下第二样东西。

一张黑金卡。

他说：“那就按家庭角色来——作为丈夫，我有义务给妻子稳定的生活开支。这张卡没有透支上限，你看着办。”

赵茜茜：“……”我去。

推开一个一百万，迎来一个无上限。

上辈子的剧情，不是这样走的。

然而，想起上辈子，自然而然地，赵茜茜脑回路一跳，就接到了人生中带给她最大冲击的杜家人身上。

原来，这世上能给自己带来最大感情回馈和最大精神伤害的，都是同一拨人。

不是亲人，就是爱人。

她上辈子倾己所有，把忠诚和爱，都给了舅舅一家，结果换来什么了吗？

回看眼前的两样东西——

裴廷辉要的，则都是角色层面，跟感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做家庭内的置装助理，给你月薪百万；或者扮演好一个富家太太的角色，给你没有边界的舞台，随你发挥。

价码不是根据你的实用价值来开的，而是根据裴家的实力和地位。

既然主角不是你，那顺着主角的心意，赚点小钱，你会痛吗？

赵茜茜忽然觉得心里轻松许多。

本来她都在想，既然都重生了，要不，就牛逼一把，别再做什么两家合作的工具人了。摔门出去，做个独立崭新的自己。

但现在……去哪工作不是当工具人呢？

忽略杜家，至少裴廷辉，没对不起她。

就把这个当工作，月薪百万，包吃包住——上哪儿还有这么好的机会？

她伸手拿过桌上的卡和合同，抬起头：“如果我两样都要，裴总不会觉得冲突吧？”

“无上限”和“无上限加一百万”，中间是个等号，不是吗？

说完，她也不等裴廷辉反应，起身回了自己房间。

她是去翻笔签字了，仍坐在原处的裴廷辉，却在看着书房门自动合上后，想起她刹那蜕变的眼神。

长长的黑睫一扇，裴廷辉惯于不表露情绪的眼中，滑过一丝玩味。

赵茜茜在自己房间唰唰签名的时候，一抬头，看到楼下裴廷辉的车出去了。

裴大公子出门，惯用三辆车。前后两辆都是保镖，他自己的夜幕蓝宾利慕尚稳行中间。

果然是工作狂，连等她看合同的几分钟都没有。

又或者，刚刚损失了一张“无上限”加一份“月一百万”，他更有了出去赚钱的压力和动力？

这时，忽地，视野里一排金色的“+3”鱼贯涌入。

赵茜茜：【？】

她都没说话，现在又是谁在被“说三遍”？

是裴总吗？

他连惊讶这种心理反应，都能主动推后？？

系统：【……这是别人对你的话的转述，在其他人心中引起的反响。】

赵茜茜脑中一亮：【还有这种效果？？？】

那，那个“一百亿”，似乎又近了一步！

赵茜茜心情上浮许多，脑子里冒出无数“如何达成一百亿”的灵感和白日梦，瞬间就把裴总能否受她影响、以及能否手动把情绪往后推的事忘了。

被她忘了的裴廷辉正在车内，不动声色收起手机。

按灭的屏幕上，闪现过他和巫丝琪的对话框。

对话内容，是巫丝琪发的：【哇哦，不过是帮忙读一条百科知识，就得到这么大的红包~！谢啦裴总！以后再有这种好事，尽管找我！[吐舌][狂喜][给您点赞]】

她的话往上，则是他发的一条链接，点开就是帕大简介。

裴廷辉闭上眼睛。

静静靠着座椅，想起老爷子关起门来跟他说的话。

他说：“杜家那边，说简单也复杂，可说复杂，也简单——杜兴修接管‘清源’以来，基本从不开拓盘面，一心就是往口袋里捞钱。现在跟我们利益互换，我想他们也改不了胃口。你知道这个，今后合作，心里有个数。”

“清源集团”，就是杜家人的版图，也是杜兴修接管了二十多年的大产业。

裴家跟杜家联姻，目标是版面整合，共图繁荣。

上辈子裴明德就跟他说过类似的话，主要提醒他：杜家很可能不是保守务实，而是懒惰且贪婪。

他是防着他们的。

防到连赵茜茜的眉眼都没看清楚过，不过……

“嗡……”

手机震动，裴廷辉戴上蓝牙，特助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

“裴总，上午没敢打扰——我们跟杜家合作的第一笔工程款，已经转过去了。”

裴廷辉：“嗯。”

特助声音有些犹疑：“但我们的人说，杜总收到后，马上就转了三个多亿，让人在雾都拿下了一套房产。随后他就乘私人飞机，坐到澳市的赌场里，到现在都没出来。”

裴廷辉目露冷笑。

想起裴明德的提醒，和上辈子自己的心态——确实，千防万防，他还是高估了对手的手腕和底线。

他，或是裴明德，常年泡在高级玩家的圈子里，习惯了那些“颜面”或“契约精神”之类的优雅经商风度；忘了有些人为了结果，是可以随意攫取无辜者的人头，来替自己垫脚的。

蓦地，他想起刚才赵茜茜忽而雪亮的眼神，好似受尽伤害后幡然醒悟。

会争取了。

就是不知这次，她能争到哪一步。

*

杜白晴和她妈从裴家老宅回来，母女俩一起好郁闷。

之前她们到裴家作客，都是骄傲着去，光鲜着回。

哪次不是被裴老爷子和巫美娟他们奉为座上宾？今天就这样灰溜溜地闪人，出门的时候，最擅长看人下菜的巫美娟都懒得理她们。

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杜白晴抹着眼泪，抽抽噎噎：“她怎么能这样欺负人？那么多人在，不是我们把她养大的吗？你不是她的义母吗？”

黄淑仪自己也气，但怕女儿气出病来，秉承着一腔慈母心，抱住她，抚摸她的背，安慰道：“哎呀，算了算了，她是两家合作的棋子，不好控制也正常……”

杜白晴更委屈了，说：“棋子还不好控制？那就让她今后来气死你好了！刚嫁过去就这么装，以后还能乖乖听你们话？”

黄淑仪哎哎连声，却半天安慰不到点上。

杜白晴耐不住了，拿起手机，声音颤抖着赌气道：“都怪你们，嫁给谁不好，让她嫁到裴家……我要跟我爸说！”

黄淑仪一个激灵，按住她的手机，劝道：“晴晴，你不高兴，找个下人来找茬骂一顿，不行打一顿都可以！你爸在外面有正事，你别打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