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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晋女匠师+番外(137)

作者:悟空嚼糖 阅读记录


再说王葛,怎么都没想到一盆二十四节气鱼,能售三百个钱。南门的巡吏核对她过所竹牌,记录任务完成时间、钱数后,主动告知:“若想提前把钱送回家,可找负责居舍的女吏。”

王葛揖礼感谢,找到孟女吏,把钱暂存(凑足一贯钱才能邮踱衣县)。等她回到庭院,人还没进屋,先闻哭声。

有四个娘子的日常任务没完成,其中一个最惨,到现在都没寻到运气任务,已经放弃了。

孟娘子示意王葛坐旁边,小声道:“别劝。没法劝。”

“嗯。”

林小娘子悄声抱怨:“刚才我不忍,多嘴去劝解,被那个娘子……”她微抬食指,指的是对角最靠里的匠娘:“结果她说……你做完任务了当然敢讲大道理。气不气人,谁敢保证每次都能完成任务?她不找自身原因,都赖旁人吗?”

王葛没附和她,端上筲箕,示意自己去制作区练习分竹丝。

她坐下,趁着夕阳的光亮先磨刀锋,每打磨几下,对光观察。要想分出最细的丝,刀锋至薄是首要的关键。

正对着光时,林小娘子出来了。王葛视线里,刀锋将林小娘子分成上下两截。对方坐到离她最远的制作区,材料是一个个木块,使用的工具是锉刀。

孟娘子和另个姓徐的匠娘也出来了,都想趁着黄昏的亮光,再练习哪怕半个时辰。

贾舍村。

今日的黄昏跟往常不同,随夕阳沉入野山,鳏翁离世。

老人家皱成一道道黑褶的手,弥留之际一直发紧,不放心的攥着王竹的手,想趁着清醒了,再嘱咐这孩子几句,可是来不及了。

王竹痛哭,慌忙把鳏翁的手反捧住:“翁……”

翁,我知道你要说啥,我知道!我改好了,你再多瞧我几年行吗?

“翁……”王竹伤心的上气不接下气,翁的手不如刚才热了。他很害怕,翁的手慢慢变凉,跟去年冬时不一样,现在变凉,肯定再也暖和不回来了。他不愿意!他害怕好好的一个人,会变凉。

那样就代表翁真的死了!

啊!王竹难过的无法发泄,头使劲磕在床板上。

“我改好了,我改好了、我改好了!翁……我早该、早该改好、呜……我早该改好……”

王三郎正气冲冲往水井那边走,实在忍不下去了!逆子每日从田坡回来,都先去给外人烹晚食,心里可还有他这阿父?

鳏翁老匹夫,活该孤着,背后不知咋教唆阿竹哩,教的逆子不孝、胡涂、越来越蠢!

俩村邻先王三郎来到井边打水,听到动静不对,进来屋,赶紧把快昏过去、满脸血的王竹拉开。一探鳏翁气息,也都悲伤。

王三郎来了,路上蓄的愤怒,真到鳏翁屋前立刻怂掉:“阿竹?回家吃……阿竹?阿竹你咋了,哎呀!我儿这是咋了?”

村邻把王竹交给王三:“鳏翁死了,阿竹这孩子善,一时接受不了,自己磕的。你快背他回家,明日赶紧带他去乡里瞧伤。”

王三郎连声应着,背好王竹往回赶。

王竹并未昏迷,恳求道:“阿父,把我的三百个钱,给我吧。”

王三郎一下停住,拧着头不悦:“啥三百个钱?”

“葛从姊挣的四贯五百个钱,当时不是分给咱三房一贯吗?不是有我三百个钱吗?”

“你要钱干啥?”

“给翁置棺。”

“置个屁!”王三郎气愤一掀,王竹直直摔倒,发出“砰”的重声。

怕过往村邻瞧见,王三郎揪起王竹,把他脸上的血胡乱一擦,拽着他、摁低他的头,拽回院子,把门踹上、一闩,再搡着王竹进了主屋,骂道:“你这逆子,你再说一遍?”

第164章 160 六子联方

王竹:“我想、我想给翁……”他摇摇头,算了,不说了,阿父不会出钱的。

翁以前告诉过他:明知对面的人不会跟咱讲理,那咱就别跟那种人辩。

王三见儿郎畏惧了,气恼消掉大半,去灶屋端来水,给王竹擦拭额头的脏污,语重心长劝道:“都是一个村的,你以为翁死了,阿父不难受吗?你年纪小,不知道,像翁这种鳏独,乡所肯定给他置棺入殓。你才几岁?这种事轮不着你操心。”

“嗯。”可是好棺跟薄棺能一样吗?薄棺,说不定几天就被鼠掏烂了。翁活着时,亭吏送来啥好吃的,翁都舍得给他吃,有时还托村邻用新粮换猪肉让他解馋。翁死了,他却啥都帮不上。

王竹想到这,泪珠滚滚,好心疼翁。

王三装着没看到,继续劝:“咱农户想攒钱,多不易。日日辛苦啊,自己种的新粮,自己一口都舍不得吃。可你哩?一开口就讨三百个钱给外人置好棺,你咋敢说这话呀!你想过没,要是没你葛从姊,咱三房一辈子也攒不下三百个钱!以后你就当家里跟从前一样,没钱!”

“嗯。”王竹垂低头,欠长房的债他一定还。因为翁还跟他讲过,错了就是错了,坦荡承认,坦荡还债。

翁当时是这样说的:“阿竹这个名,多好。竹子那么高、瞧上去那么强,还不是得一节一节往上长?人也一样。人这一辈子几十年,谁敢说没跟旁人生过嫌隙、有过节?有错认错,欠债还债,不懂事就学着懂事,有啥大不了!还了债,道完错,阿竹啊,你就能跟山上的竹一样,越来越高,心里越来越通透。”

就这样,王三每劝几句,王竹只应一声,父子俩渐渐无话。

这一夜,王三郎辗转反侧,几乎没睡。他还是不放心,决定找机会把钱换个地方藏,得防着阿竹犯胡涂偷钱。唉,早知道把这竖子过继给长房,把阿蓬留下就好了。村里人一个个也是眼瞎,这么久了,都没人跟他提续弦亲事。得赶紧多生养几个,早早把阿竹分出去。

次日乡吏至,拉来了棺,确定鳏翁是正常病亡后,将尸身入殓。由于这一年都是王竹小郎在照顾老者,乡吏为宣扬善举,将鳏翁剩余的几袋新粮、两笼布帛奖给王竹。

王竹不受,泣不成声:“翁以前一直念叨着浔屻乡的灾,求吏作主,把粮、帛都给受灾的人吧。”

“善!善啊!”乡吏连声赞许。民户明教化,是每年郡考课县治绩的内容之一,倘若县令因此事受嘉奖,瓿知乡的所有吏肯定会被县令赏。

王三郎哪懂乡吏的欢喜。

几袋新粮是次要的,没想到鳏翁还有两笼布帛!

天哪、帛啊!能售多少钱哪?!直到乡吏离开,王三都跟生了重病一样,气得四肢发抖。竖子,竖子!这么多财物昨日竟都不说,这么多财物,他一张嘴就送到浔屻乡了。原来昨晚跟他讲那么多道理,这竖子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还想看病?脑袋磕的轻,疼着去吧。

话分两头。

王葛今日抢到了固定任务。

才第三天,抢任务就跟打仗一样了。她连早食都没吃,提前到木材料丙区的院门口盘坐(这种坐姿占地方宽),幸亏她来的早,很快后头就坐了好几圈人。

这时她已知道,不光踱衣县的考生住在林木苑,还有山阴县急训营的少部分考生。

第一声“辰初”报时,王葛爬起来就跑,冲最近的材料堆去,两个匠吏迅速清点人数,只留五个考生。

整个丙区共留二十人。其余人只得离开寻找运气任务,因为各区域的固定任务,肯定是同一时间被抢空。

匠吏喊道:“木材料丙区,任务相同……六子联方竞逐比试!”

王葛细听任务规则。“六子联方”就是后世所说的鲁班锁,六根木条用榫卯结构拼成某种形状。二十个准匠师拿到的模子,都是同样制式的六子联方。

竞逐时限:拆解、仿制,总共一个时辰。

仿制的木料为樟木。

工具为宽平凿、窄平凿、木锤各一。

观察、拆解模子时,不允许在模子上做任何记号,更不准在地面画图。违反者废匠人等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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