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轻应了一声，摸了摸他的脑袋，“明日马儿就给你送到。”

弘昀兴奋，“太好了，我要给他起名叫闪电！十四叔的马叫流风，我的闪电一定要比他的流风威风才行。”

“哪里来的胜负心，同你十四叔比什么。”

弘昀二话不说，将十四压着他们一起耕田的事儿悉数道出，“我和姐姐累的胳膊都抬不起来，十四叔自己去博野耕田还不够，还要拉上我们。”

“博野？你们也去了？”胤禛拧眉。

弘昀摇摇头，“没有去，额娘说了，十四叔被太子伯伯打发去了博野，那儿是皇玛法耕过田的地方。”

胤禛眼中闪过一丝光，原来是太子下的令，只怕是为了折腾十四，摸了摸他的头，“体会一下农事也好。”

弘昀想了想，“是，阿玛能不能再要两匹马，哥哥姐姐也要，等大哥出宫我们才能一起玩儿。”

胤禛看到他认真的神色，拧了下他的腮，“你以为我只给你？想得美。”

弘昀欢乐的笑起来，“等他回府，我们一起骑马打猎。”

胤禛内心触动，为这样的牵挂。

二人说了会儿话，弘昀从他膝盖上滑下，“阿玛我要去读书了。”

胤禛愣了一下，怅然一霎，“去吧。”

弘昀恭敬行礼，“儿子告退。”

胤禛颔首，这小子忽然间懂礼数了，不错。

——

次日，胤禛在退朝后去了乾清宫，将牛痘的事一一道来。

康熙怔忡片刻，“什么意思？牛痘？什么牛痘？怎么种？”

胤禛又讲了一遍，康熙眼中露出狂喜，起身在屋中逡巡，但犹自怀疑不信，“果真吗？”

胤禛将盒子递了过去，“千真万确，这是儿子内眷还有庄子上的人整理出来的种痘法。”

康熙赶忙拿过，打开，拿出里面的记录一一看完，看到取痘浆接种牛痘的过程与用人痘法相似，便信了几分。

实验分为多次，每一次都记录在案，写得有条有理，康熙大喜过望，“好，好好好！天佑我大清，这苦恼我几代的天花竟有了法子应对，当真是太好了。果真吗？确定吗？”

康熙很激动，但还是有些怀疑。

胤禛面上也有喜色，道：“为了保险起见，还请汗阿玛再挑一些人来实验，以免出现差错。”

“说的有理，说的有理。”康熙呼吸急促了几下，鹰隼般的眼睛里是不可抑制地的满意，“你那个侧福晋竟是个胆大心细的，若是试验无误，朕一定好好的奖赏她！”

胤禛连忙推拒，沉稳道：“李氏只是做了本分之事，当不得汗阿玛厚赏，说起来多亏了十四，若非他留下那些牛，全力协助，命人冒险取痘浆，李氏也无法顺利试验，而且弘昀得了痘以后还多亏了他衣不解带的照料。”

“就会胡闹，此番弘昀得痘也与他有关，将孩子带出去，染了不干净的东西。”康熙斥道：“弘昀才多大，十四就知道胡闹。”

胤禛淡笑道：“算不得胡闹，之所以染上不过是十四想着效法汗阿玛让弘昀阿媛提前知农事之艰，听说十四之后还去博野耕田了。”

康熙锐利的眸子看了底下跪着的儿子，道：“太子令他去的？”

“能为太子分忧，十四出宫后也算没有辜负汗阿玛懈怠妄为。”

这倒是，康熙点头，“起来吧。”十四也算有几分细致，这两个儿子之间颇为冷淡他还是知道的，如今听到两人和睦，他心中也高兴，道：“不错，不错。”

康熙当即命人将这种痘法交给太医院，让他们去实验。

此事关乎朝廷大事，也是康熙极力想做成的事儿。

民间广为流传“胡无百年之运”之说，他一直担忧，这也是他极力弥合满汉的缘由之一。

若此事果然能成，那将更令天下百姓敬服。

半个多月后，果然如李氏《种痘法》中所写，中了牛痘后，再种人痘，也不见实验的动物及人有反应，也就是说牛痘的接种的确可以抵抗天花。

康熙看着太医惊叹的样子便知此法有效，当即大悦，对在乾清宫议事的儿子们宣布了此事，太子早有所闻，如今听到此事果然成了，不免有些五味杂。

“儿臣恭喜汗阿玛，贺喜汗阿玛！”

康熙声如洪钟，大喜过望，“好，起来，此番功绩出自胤禛府上，当赏，胤禛可晋郡王，十四也出力不少，当封贝子。”

“儿臣？”十四傻眼儿，他是知道当初四嫂留下那些牛有用，但也没想到竟能用来抵抗天花！而且他也没做什么……他只是照顾了一下弘昀两个而已，这就能捞着一个贝子？

胤禛二话不说拒绝道：“汗阿玛，此法是儿子内眷察觉，儿臣却没有出力，此事关乎天下苍生，换做谁也会竭尽忠诚献给汗阿玛，儿臣若以此换取爵位，并不光彩，何况儿臣已是贝勒，其余还有兄弟没有封爵，儿子心中不安，何况，还有三哥在前，胤禛岂敢逾越。”

老三一听脸都绿了，“老四，你，你不要就不要，提我做什么？”

十三神色阴沉，其余人暗自发笑，老三的郡王爵位因为敏妃娘娘去世剃头而丢。

胤禛连忙告歉，“三哥宽宥，弟弟没有其他意思。”

十四也道：“事关百姓社稷，四哥说的对，儿子也当不得这样的封赏。”

康熙扫过诸人，将胤禛的话听了进去，眼中有愉悦，道：“老四仁厚友善，你既不要爵位，朕也要封赏你的内眷，至于十四，收取痘浆，照看发病的牛，不乏机警，的确有功，得一个贝子也应当。”

十四心头跳跃，“汗阿玛……” 收取痘浆的四嫂。

老八提醒，“愣着做什么，还不叩谢汗阿玛。”

十四一个激灵，立刻咣咣磕了几下子，“儿子叩谢汗阿玛，儿子日后一定竭心尽力，为汗阿玛分忧。”

老九和老十对视一眼，心里不是滋味，十四十八就得封贝子，八哥十八得封贝勒，想他二人，这个年纪还被拘在宫里读书……

康熙满意，“听说你这回还为太子分忧去了博野。”

十四满面郑重，不敢流露丝毫的怨怼，此番只有虔敬，别说耕一块儿，让他耕多少田他都愿意，“太子哥哥忙碌，儿子能为太子哥哥分忧，儿子欣喜万分！”

太子听着他的称呼后颈子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道：“十四懂事守礼，辅佐儿臣，儿臣才得以腾出手代汗阿玛举行祭日礼，十四当赏，明年儿臣亲自前往博野仿效汗阿玛重视农耕。”

“京中事多，十四能佐佑一二也算没有辜负朕的期望，手足相助当如此。”康熙喜悦。

众人道：“儿臣谨记。”

十四眼中有笑意，太子这个蠢材，还想折腾了他还把功劳独揽！

康熙兴致难消，明日他就要向朝廷宣布此事，安排各地推广，“今日不议事了，明日再说，你们先回去。”

他要去太后宫里道明此事，届时去太庙告慰祖宗。

康熙兴冲冲到了宁寿宫时，正看到屋中两个宫女儿拿着一幅巨画往内室走，“这是何人所画？画得惟妙惟肖，若说像还不算什么，关键是将皇额娘的精神气儿画得恰到好处。”

太后听到皇帝这么说，自然高兴，满面红光，“皇帝来了。”

康熙请安，“儿子给皇额娘请安。”

“起来，起来。”太后笑说，“皇上猜猜，是何人所画？”

康熙佯装忖度，“宫中画师虽有，但此法乃是西洋画技，那几个传教士倒是能画出皇额娘的样貌，只是怕是不了解蒙古风俗。”

太后笑开了，“所以是何人？”

“自是能讨皇额娘高兴的人，此人有能耐，儿子替皇额娘赏她如何？”康熙金刀大马地坐在太后身侧的炕上。

太后当即笑得合不拢嘴，见他露出年少时的活泼有些惊讶，想必皇帝是遇到了什么高兴事儿，“那哀家就不客气了，这画呀，是老四的媳妇儿所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