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我阿玛是谁？”

刘通睃了几眼他的样貌，算了算他的年纪，总不会是八爷，八爷如今都没有子嗣，九爷十爷的孩子也不大，这么一想就清楚了，“可是四爷府上的阿哥？”

“好眼力，我阿玛可是贝勒，十四叔与我阿玛亲热，要你过来不再话下。”

刘通赶忙道：“阿哥，这可使不得，十四爷也是为了阿哥好，还请阿哥高抬贵手。”

“准了。”弘昀抬着下巴道。

刘通松了口气，打量他几眼，“多谢阿哥开恩。”

“好了，他答应了！”弘昀一下跳起来，拉着阿媛往马边上凑，刘通张张嘴，无言，看看乌云奇，示意他将马牵走，乌云奇看向一边儿的姑娘，道：“格格，奴才要去遛马了，这马儿性子烈，还要调|教呢。”

阿媛立马会意，道：“那还不赶紧去。”

弘昀拉住乌云奇的手，仰头，圆鼓鼓的脸上满是郑重，“先祖在马背上打天下，如今后辈却连上马的勇气也没有了吗？大英雄，未来的巴图鲁，带我上马吧！”

乌云奇凝眸看他一眼，道：“这马性子烈。”

“不是有你在吗？怕什么？！你是十四叔的亲信？你可以出入皇宫，你到底是什么人？”他指了指他腰间的腰牌，猜测。

乌云奇眼中带了一丝笑。

刘通儿眼睛都快挤瞎了，乌云奇没有搭理他，抚了抚马背，猛然将地上的人抱上马，自己也翻身而上，刘通儿“哎”了一声，“乌云奇，你疯了！”

阿媛心急，“弘昀你当心些。”她烦躁不已，这小子到底搞什么！

弘昀的声音大老远传来，“放心，我一会儿回来。”

风从两颊拂过，周遭的新绿满眼满眼的来，空气中似乎有花香，身后的人疾驰起来，弘昀愈发兴奋，“你的骑马技术不错。”

“还行。”

弘昀眼中是跃跃欲试的光，前世的骁勇似乎要从骨头缝里钻出来，他下意识地命令道：“再快点！”

乌云奇一鞭子抽在了马儿臀后，只听马儿嘶鸣一声，愈发迅疾，当真是快如闪电。

弘昀欢快地笑起来，“呜呼——呜呼——我飞起来了！我飞起来了！”他忍不住邦凯双臂，马儿忽然停下，高高的扬起蹄子，弘昀惊叫一声，眼疾手快揪住乌云奇手里的缰绳，迅速伏低身子，全身紧绷，乌云奇眼中闪过讶然。

弘昀扭头，“你好好的，为何忽然停下来？”

乌云奇道：“咱们该回去了。”

弘昀拧眉，看向远处，“那儿的人在做什么？”他从来没见过，那几个人像是挑着什么东西。

“那是挑粪的人。”

“挑粪？”弘昀好奇，“去哪儿呢？”

“给果园上肥。”

弘昀了然，“走，去看看。”

乌云奇道：“阿哥要不要学骑马？”

弘昀扭头，眼睛亮晶晶的，“不错，你很上道。”

“……”乌云奇道：“阿哥先将缰绳攥紧，挺直腰背，足应蹬进马镫部分，腿夹紧马腹，力道在马鞍处，而非只用缰绳来控制马……”

除了一些骑行要领，他还告诉他应该如何抚摸马儿与他熟悉起来，弘昀不住点头，“你懂得挺多的。”

“不算什么，阿哥日后也会懂。”

弘昀摇头，“我阿玛从来没有带我骑过马，他喜静，还好来十四叔的庄子上了。”

他攥紧缰绳，双腿夹紧马腹，道：“要不你试着放手？”

乌云奇扶住他的腰，“好。”

弘昀坐正身子，手中握着缰绳，一夹马腹，“吜！吜！”

马儿不动，他去摸了摸它的耳朵，抚了抚它的鬃毛，猛地一夹马腹，手中的鞭子扬起抽下去，马儿吃痛忽然扬起蹄子，乌云奇眸孔一缩，赶忙握住他手臂，弘昀立刻俯身，死死攥紧缰绳。

身上的人没有被它甩下去，它有点暴躁，又跳了几下，小跑了几下，又跳跃起来，弘昀耐心地与之周旋，或抚摸或抽打，整整僵持了小半个时辰，马儿这才乖顺。

“它好像知道控制缰绳的是我。”

“流风有灵性，有我在，它还算温顺。”

弘昀点头，骑着马儿兜了好几圈，他享受着马背上纵横的快感，似乎往日说过的要当一个将军的话即刻便能成为现实似的。

昔年战场浴血的紧张，机警，血勇，乃至麻木，似乎开始在骨子里喧嚣叫嚷，他的身体仿佛要复苏觉醒，身下的马儿愈跑愈快，他吃着风，袖子鼓起，天边的云抹开成一条线，像是在模仿他飞火流星一般的姿态。

乌云奇满意，见他熟练掌握，不免称赞，道：“阿哥学的很快，可以停下了。”

弘昀勒马，马儿嘶叫，蹄子扬起又磕在地上，打了个响鼻。

乌云奇翻身而下，将他抱下，弘昀道：“你与我十四叔是什么关系？”

“阿哥猜猜。”

弘昀想了想，忍不住视线下移，落到他某处。

乌云奇脸上一红，侧了侧身子，颇有些郁闷，“在下是十四阿哥的哈哈珠子。”

“啊，你是十四叔的伴读啊！”弘昀笑嘻嘻地拉他的手，“我叫弘昀，日后我去十四叔府上找你玩儿。”

乌云奇点头，“好。”

两人一同回去了，阿媛大老远在等他，他赶忙跑过去，道：“怎么不进屋里，这会儿风还挺大的，你当心受了寒。”

阿媛吸了吸鼻子，“你还好意思说，到哪儿去了，左等右等等不来。”

“我去骑马了。”

阿媛责怨道：“你就顾着自己，只知道自己高兴，你也不想想我。”

“那，那我们再去骑一会儿。”

“骑什么骑。”阿媛道：“走，进屋去。”

两人回了屋，等了一会儿不见人来，眼看时辰不早，十四阿哥还是没来，阿媛对门口侍候的人道：“去看看十四叔，在做什么，天色已晚，若是耽搁了时辰，怕是不好回城呢。”

下人出去寻人了，酉时到了，十四灰头土脸的回来了，弘昀跑过去，“十四叔你怎么了？”

十四抹了把脸，“风太大，吃了一嘴的土。”

弘昀上下打量，看到他鞋子上也是灰，鞋边上沾了厚厚一圈土，忍不住道：“你去耕地了？”

“哪儿看出来的？”十四上下一瞅，看到了鞋上的泥，“难怪。没错，我去耕地了。”

阿媛吃惊，“哪里用的着十四叔亲自耕地？底下的旗人难道不够用吗？”

十四欲言又止，想了想撇嘴道：“没什么，体验民间疾苦。”

“哦。”阿媛还是狐疑，想了想到：“难道是太子伯伯让十四叔耕田吗？”

“呔，谁能使唤的动我，别瞎猜！”十四斥道，洗了脸，接过下人递来的帕子，抹了把脸，“饿了吗？”

“饿了。”弘昀道。

“该！刘通儿说你骑我的流风骑得高兴得很！玩儿高兴了？”十四坐到椅子上，鞋子胡乱一踢，“弄干净去，今儿不回去了，回去给抓到又节外生枝。”

刘通忙应了，“奴才这就命人去准备饭食。”

“快去快去，我都要饿死了。”十四瞅瞅自己脚，“给我弄双鞋来。”

“是，是。”

“你们两过来。”

弘昀摇头，“臭。”

十四愣了一下，尴尬了一下，瞅瞅在一边儿扎把眼睛的阿媛，有点不好意思道：“那你们先出去，我收拾好了你们再进来。”

两人离开，被下人带到了隔壁屋，弘昀往床上一躺，“今儿真痛快，太好了今晚上不用回府了。”

阿媛问他，“你不怕额娘担心？”

“有十四叔在，有我在，她担心什么？”弘昀坐起来，让她也躺下，“晚上咱们一起去看看星星。”

“去哪儿看？”

“门口就可以，仰头可见。”

“往日在府中也没见你这么高的兴致。”

“那能一样吗？那里的星斗是框在四四方方的庭院里的。”弘昀枕着手臂，“深宅大院里，星斗都不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