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福晋皱眉一瞬，手里的帕子捏紧了，笑道：“额娘发话了, 若你果真会，何妨展示。”

阿媛咬唇看向额娘, 眼中有几担忧, 长乐瞧见, 笑了笑望向福晋, 道：“是，妾身听姐姐的。十六阿哥，不知可否用借你笔墨一用。”

胤禄在一边儿旁观了一会儿，一句话也不敢插，此刻被点到，一个激灵，匆促一笑，连忙称是。

长乐要了不少的画具，胤禄听她说的周祥无比，心头跳跃，回去拿纸笔的路上兴奋不已，四哥也太谦虚了，四嫂嫂这架势分明懂得很呢！

胤禛摩挲着手中的茶盏，视线落在立在一边儿的长乐身上，长乐不是没有觉察到他的视线，只是低着头当不知道，回着德妃的问答。

德妃显然对她会画画有点感兴趣，长乐只说自己是平日里随手画而已，只描摹事物形态。

德妃见她问答间恭敬端庄，矜持谨慎，不似往日佻达，早前留下的那点不愉快暂时减退几分。

胤禄拿来了纸笔，兴奋不已，“嫂嫂，给你。”

四福晋见长乐坐在对面摆好支架，铺好纸张，挑了纸笔，有模有样的，不免沉思一瞬，李氏养着几个孩子哪有那么多的闲暇弄这些？

即便她会画，想来她也不过画的比胤禄好一点而已。

长乐温然一笑，道：“娘娘，妾身要开始画了，可能需要娘娘在椅上多坐片刻，另外，既然是画一家人，还需四贝勒、福晋，还有十四阿哥以及十四福晋都靠近娘娘些。”

王贵人笑道：“是，一家人合该是要靠近点，四阿哥与十四阿哥不如左右各一立在娘娘身侧如何？”

德妃点点头，“可以。”

胤禛道：“李氏你果真会画？莫要唐突了额娘……”

长乐垂目恭顺道：“妾身愿意一试。”

胤禛见她竟然如此肯定，于是起身，与福晋一同走过去，站在了德妃的左手边。

长乐恭请德妃起身移动稍许，挑了个位置，好叫她的两个儿子能带着福晋站的自然些，调了一会儿位置，弘昀找了个由头，说要看画画便立在了长乐身边，阿媛也不愿错过，所以便没有参与进去。

胤禄兴致勃勃地站在长乐身侧，只见她下笔干净利落，专注的视线不时看向前方的人，手在纸上刷刷勾勒，屋中尽是沙沙声。

窗外的天光明亮，几人姿态不一，德妃面庞柔和，五官秀美，她身侧的两个儿子，一个端肃坚毅，一个倜傥洒脱，各有风采。

福晋也姿态不一，但都十分端庄。

长乐手飞快得动着，未免十四的福晋久站，下笔极快，不多时便勾勒出了几人的样貌轮廓，她记忆不错，除却将几人画的像以外，也没有忽视他们身上的衣服，尽可能得记下细节。

屋中香雾袅袅，时光流转，除了画笔的声音，便是几个孩子的呼声，由其以胤禄惊叹声为要，他面上吃惊的表情叫屋里的人纷纷好奇，想要一看究竟。

王贵人也忍不住走来，待看到画上的画后着实吓了一跳，只见画上的德妃神采奕奕，样貌简直像是印在画上的一样，若说像也就罢了，可这像中还多了几分修饰，为德妃添加了一丝浅浅的笑，那笑在眼睛里。

王贵人心生羡慕，心里生出个想法，只是想到长乐的身份，她还是打消了。

德妃捶了捶肩膀，十四也不停换姿势，十四福晋更是忍不住捧了一下肚子，长乐抬眸看向十四福晋，浅笑道：“福晋身怀有孕，不如在一边儿歇息片刻。”

“可以动吗，会不会对画有影响？”

长乐笑道：“无妨，妾身已勾勒了福晋的样貌，应不会出差错。”

德妃道：“去吧，难为你。”

十四福晋笑道：“妾身能入画高兴还来不及呢，正好我看看嫂嫂画的画。”她扶着宫女的手移步而来，胤禄前面一个劲儿地发出惊呼声，惹得她也好奇不已。

十四忍不住道：“还要多长时辰？总这么立着也不是回事儿。”

长乐还没开口，胤禛先道：“往日在汗阿玛跟前服侍也没听见你抱怨。”

十四哼道：“怎么，这么快就护上了？”

胤禛表情骤然就变了，极严厉，沉声道：“那是何人，你竟能无礼！”

德妃瞪了十四一眼，虽是侧妃，那也是老四的家眷，他也得叫一声嫂嫂，十四悻悻再不敢抱怨。

过了半个时辰，长乐起身，笑道：“娘娘，可以了。”

“已经画好了？”

长乐道：“还需完善，妾身只勾勒了轮廓。”

十四福晋啧啧称赞，“这画简直像是活了一般。”

胤禄不住点头，纳罕不已，“没想到嫂嫂竟有这般本事，丝毫不亚于宫廷中的那些传教士。好啊，阿媛，你竟然也从来没有同我提过。”

阿媛笑了笑道：“不是说百闻不如一见吗。”

胤禄连连称是，看向长乐的目光愈发敬佩，弘昀得意地朝胤禄挑眉，胤禄嘿嘿一笑，捏捏他的手，这个侄儿也有意思，瞧着可爱，既然是弘晖和阿媛的弟弟，那……应当也还不错。想到他前面夸他的那些话，他脸上还是有点烧。

“拿来我瞧瞧。”德妃听着大家一言一语的夸耀，忍不住道。

长乐款款移步，将画作递上，德妃瞅了眼，只一眼便被吸引了目光，虽然还没有画完整，但是她的样貌却如在镜中一般。

两个儿子立在她身侧，带着各自的福晋，神采各异却十分和乐，她眼中跃上喜悦，大儿虽不喜笑，可是眉目和善，十四虽然往日倨傲不羁，此刻却多了几分少年意气，两兄弟瞧着就比平日里好，这正戳中了她的心事，她看着很好。

只是这阴影处，看着不甚体面妥当。

她指了指问题所在，长乐道：“是，这些会处理干净，时间不足，只能将娘娘样貌描摹一二，若是能多一些画笔材料，上色后会更好。”

德妃满意，道：“这有何难，你尽管说，这幅画若是画好需要多少时辰？”

长乐淡定地估算了一下，道：“若是画得更精致些，需半个月以上多则一两个月。”

“要这么长时间？”德妃犹豫。

长乐道：“是。”

“你那里还有几个孩子要照料，不如这画随意画画也就罢了。”

阿媛争先道：“玛嬷，我会帮我额娘照顾弟弟的，弘昀懂事，小久儿有嬷嬷照顾，不碍事。这画若是玛嬷不要，不如挂在阿玛书房里，到时我们日日都能瞧见玛嬷。”

“哎呦我的好阿媛，你说的玛嬷心都化了。”这话说得德妃心里一软，拉过阿媛，抚着她的脸，她虽在宫里养尊处优，可何尝不是困在这其中不得享天伦之乐。

大儿当初抱给了佟皇后照料，与她不亲近，二儿五岁后就去了尚书房，如今各自成家，孙辈们也时只能偶尔承欢膝下，她如何不遗憾。

十四探头瞅了一眼，挑眉，“四哥你不是说嫂嫂不会画吗？”

胤禛抿唇一瞬，道：“谦虚二字，你不懂？”

十四嗤笑，“莫不是你不知道嫂嫂有这本事？”这样的画技绝不是一时一刻就能学会的，若是他知道，此前为何会露出忐忑不愉来，再加上四嫂此前那浅淡的轻蔑，他觉得这事儿有点意思。

胤禛道：“阿玛可有说你何时开府出宫？宫中用度可够？”

十四面色不好，他在宫中成的亲，如今还住在宫里，一应用度也是按照阿哥的份例，没有自己的收入，他也想搬出宫去，这样就用不着到现在了还得和几个小的一同进学，只是若是出了宫，他就得养活一大家子，他现在还是个光头阿哥，不比他。

他眼神带了几分不满，嘴上不饶人，“不够四哥给我补贴？”

德妃听见，瞧他一眼，“又哪里不够？”

十四轻哼一声，随口道：“没有。”

胤禛启唇，欲言又止，最后到底没有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