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皙握着拳，额头上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脸色通红但是没有一丝后悔，他的哈哈珠子道：“阿哥伤口裂开了。”

弘昇探头看了一眼，只见弘皙衣服后面全是斑斑点点的血迹，“怎么回事？谁打的你？”

“还能有谁？有谁敢打太孙！”弘昱冷笑道：“莫不是太子知道你昨儿的举动将你打了。”

“你给爷闭嘴！”弘皙双眸泛红，阴鸷道。

“呵，虚张声势的懦夫，弘昀这么小，纹丝不动，你怎么像个软蛋一样躲闪呢？”弘昱奚落讽刺。

弘昀拉弘晖去树下坐去，给他擦了汗，从荷包里摸出一片薄荷味的糖果，塞到他嘴里，弘晖忽然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落，弘昀赶忙道：“这是做什么？”

弘晖也觉得不好意思，飞快的抹掉，几个哈哈珠子连声劝慰，弘晖背过身子，瓮声瓮气道：“没事儿，都走开。”

他觉得嘴里的糖凉凉的，带着极冲的味道往他脑门儿上涌，之前的恐惧愤怒似乎在这一刻平息了不少。

弘昀知道他这是不好意思了，叫他们都走开，只坐在一边默默陪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弘晖瓮声瓮气道：“弘昀，多谢你。”

“你不怨我就不错了，早知道他这么疯，我们还是该退让的。”

弘晖却是不后悔了，刚才出了一口气，他忽然发现，他往日所惧怕的也没有那么可怕，何况弘昀刚才那一手可谓争气，“……我刚才是不是……很丢脸。”

弘昀故作惊喜，“你觉得打轻了是不是，我也这么觉得。”

“……”弘晖想笑，忍住，扳着脸道：“刚才蹲下。”

“那不比我这个木桩子反应快，更比那个扑倒在地的有体面。”

弘晖心里觉得熨帖，弘昀说话总是能从另外的角度叫人舒坦，“可是……”

“一个大男人，总是想这么多，那么危急，还不躲，岂不是傻。”弘昀淡定道：“大哥没听过晋时王戎看虎的故事吗？

“‘魏明帝于宣武场上断虎爪牙，纵百姓观之．王戎七岁，亦往看，虎承间攀栏而吼，其声震地，观者无不辟易颠仆，戎湛然不动，了无惧色’，你与王戎一样聪慧，而且比他勇敢。”

弘昀摇头，“看这段的时候，我从来没觉得他聪慧，反而觉得他是给吓傻了所以如此，那些为了赞扬而记下这事儿的人也是个傻的。不过是时人互夸给彼此脸上贴金而已，咱们要是真信了，就更傻了。”

“……你到底想是想骂他们呢，还是想说我。”

弘昀嘿嘿一笑，道：“绝对没有说你的意思，我是想说，其实我也吓傻了，人在恐惧时常有三种情状，第一种，想跑，第二种，呆住，第三种是攻击，所以若觉得我勇，倒不如说我是因为恐惧。”

弘晖想到了自己，前面打弘皙就是这么个道理，但是……但是他还是觉得弘昀不是。

弘昀听武师傅唤他们，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咱们去骑马去。”

“好。”

……

这事儿到底传到了康熙的耳中。

武师傅们倒是想瞒着，但有弘昱，这事儿就没那么容易隐瞒过去。

他充分发挥了挑弄是非的本事，将这事儿捅到了康熙那儿。

康熙立时将几个孩子叫过去一通训，大的几个儿子争锋也就算了，关键是孙子们也闹成这样，实在是不成体统。

拿兄弟们的性命开玩笑，太子都没有这样的，他将弘皙好生叱骂了一顿，不料弘皙当堂晕了过去，在看到他后背的伤时，他沉默了。

太子对自己的孩子真是下的去手。

康熙命太医诊治，在太子前来请罪要将弘皙带回去教训的时候，淡淡道：“孩子身上有伤，发了高热，你若要教训也不急着这一时。”

太子道：“弘皙不该把箭对着自己的兄弟，弘晖和弘昀昨日在毓庆宫门外哭成一团，儿子这才下手重了些。”

康熙抿唇，知道这事的始末了，先是弘皙拿弓箭对准两个孩子，然后弘晖弘昀又去了太子宫里告状，所以又有了两人对射玩命的事儿。

“行了，让他留在这儿吧。”康熙并没有对他提到的弘晖弘昀出言斥责，弘昀与弘皙对射之事于礼法有碍，但他往日里性情温和，待人有礼，一个对父母舍身相救的人，如今为了兄长挡在箭前，他只有更爱的，岂会过多责怨。

太子眸子略暗，道了句是，提出去看看弘皙，康熙答应了。

作者有话说：

今日一章，明天继续~

第119章

◎马齐老实了。◎

暖阁内, 太子冷冷地看着弘皙，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你干的好事！”

弘皙瑟缩了一下, 被子下的手紧握, 挣扎着起身，“阿玛。”

太子冷声道：“你若是想要不失圣心，就别那么早的好。”说着将一边儿碗里的药汁儿倒进了窗边儿的花盆里。

弘皙眼中模糊一片, 咬了下唇, 轻应了一声, 直到太子走，弘皙眼中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来。

这便是他的阿玛。

——

七月时。

康熙带着一众大臣和妃嫔去了南苑。

因为太子储君之位恢复, 康熙心情愉悦, 在南苑狩猎三日后，决定开设专门的算学学堂，挑皇孙和宗室之子一同学习。

弘昀在自己擅长的领域不再藏着掖着, 胤禄因为跟到了南苑, 所以兴奋地与弘昀一同切磋起来, 有时一直聊到深夜, 常抵足而眠。

阿媛因跟在德妃身边，也有了出门的机会，她气色看着好多了，只是眉间眼中常有忧愁, 长乐的离开刺激到了她，她开始发奋地学习画画, 想成为一个优秀的画家, 不辜负长乐为她的筹谋。

这日, 南苑的书房里, 弘昀刚同巴哈说了一段儿故事，忽见一人从窗子出探了个头进来，“嘿！”

弘昀和巴哈吓了一跳，朝外一看正对上十四戏谑的笑，“十四叔（阿哥）！”

十四推门而入，“如何，书写好了吗，我给九哥带过去。”

“十四叔，悄声，悄声。”弘昀看看外面，“这儿人多口杂，不要叫人发现了。”

“知道知道，就算被人知道了又如何。”

弘昀道：“你盼我点儿好吧，你可知我被多少人盯着。”

十四坐在他的桌子上，“是不是弘皙欺负你了。”

“才不是。”弘昀转移话题，将巴哈手里的书递给他，“我有好久没见到我阿玛了，阿玛最近难道连宫都不入了？”

十四欲言又止，他能说四哥着了魔开始大兴佛事了吗，府上常有高僧往来，有时候还将一些喇嘛请到府上，再这么下去，只怕要成为一个和尚了，“四哥忙，这些日子主动要求去南方查粮仓了。”

弘昀听到“南方”二字，直觉他是不是还没有死心，“莫不是我阿玛他还……”

“自然，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十四叹息一声，弘昀道：“前几日打猎的时候，我看到皇玛法身边的侍卫都在用火铳，十四叔，我也想用。”

“你的弓箭不是好得很，听说你当时猎到了好些猎物呢。”

“不算什么，我还是想用鸟铳。”

“你还小，那东西威力大，万一一个弄不好伤着人了怎么说？”十四拿过书翻了几页，去一边儿看去了。

弘昀赶忙跟上，摇着他的手臂，“十四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你就是想耍耍威风是不是？”

“不是，我是为了瞧瞧那东西，我在书上看过有关火绳枪三眼铳，还有震天雷，开山炮的书，我想了解这些东西，研究这些东西，然后发明火器。”

“哎呦，都想发明火器了，”十四佩服不已，“你还懂得挺多嘛，不过先将书读好，读好了再说，再者为何要行匠人之事。”

“单靠匠人是不行的，匠人也需要理论的支持。”

“理论？”

“嗯！就是原理，就是事物运行的规律，其中可能包含数学等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