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难道忘了你弟弟是因何而死的吗？”

话出口的那刻，许知意才意识到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只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封决凛身体一怔，眼眸瞬间暗淡下去。

他弟弟不是病逝，准确来说是因他而死。

当年封决凛照顾不周，导致弟弟落水里，差点溺死。

抢救过来后，肺部落下了毛病，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了。

多年来，无人敢当面说这事，以至于他都快忘记了。

如今突然被提起，犹如那根深藏于心的倒刺被狠狠拔出，扯得心脏鲜血淋漓。

封决凛失魂地抵在书桌边上，强撑着因为巨大冲击而虚脱的身体。

书房静默良久。

封决凛才开口：“我只知道他去了Y国首都，其他的一概不知。”

许初一当时只让他帮忙送上去往Y国的飞机，可是人究竟在哪里落脚，他不知道。

或许许初一会在首都停留几天，又或许直接去了Y国的某一个城市，小镇。

“没有人能找得到他的。”封决凛说，“除非他自己愿意回来。”

许知意沉默几秒，坚定道：“我会找到他。”

也会等他回来。

许初一会回来的。

他不可能放得下许家，还有......我们！

得到回答，许知意不再与封决凛耗费时间，临走前还不补充一句：

“封决凛，你还是这么的......自以为是。”

以前一样，现在更是。

封决凛望着敞开的大门，那抹身影早已消失。

他失神半响，才垂下眸。

这么多年了，你不也没变么，还是一样的嘴毒，专往人心窝里插刀子。

第142章 回忆杀

顾念离开警局后，就回到了那个冰冷的家。

这间屋子里，原本有爸妈，有许初一，可是如今就只剩顾念一人。

昔日的欢声笑语犹荡耳畔，归家时始终有人在等待，总有一盏灯是为他而留。

可一切都变了。

老天爷似乎在跟他开了场玩笑。

父母突然双双离世，悲伤之余他庆幸还有许初一，他不是孤单的一人。

可今晚就连许初一也离开了，他唯一的幸运也被生生剥离。

短短一周的时间里，他失去了所有，什么都不剩了。

最亲最爱的人都离他而去。

持续的悲伤打击，心脏千疮百孔，顾念情绪消耗殆尽，身体麻木。

他没打开灯，借着熟悉的记忆径直走回自己的房间。

室内很冷，暖气也忘记开了。

半开的窗户飘进来雪，落在桌面的那本蓝色笔记本上。

那是顾念给许初一补习功课用的，里处的字密密麻麻，全是他给许初一订正的错题。

另外一本白色活页册记的是许初一欠下的钢琴弹奏次数。

明明说好的，每补习一天就给他弹一次唱一曲，可许初一总是耍赖。

他心疼许初一每次补习后的疲倦，也不强求。

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

缺少的每一次，他都清清楚楚记了下来，就等着人还了。

可如今，什么时候能还，顾念不知道。

他现在连人在哪里都不知道。

顾念想见许初一，想把人牢牢拥抱入怀中，让他挣脱不得，逃跑不了。

可兔子长能耐了，偷偷溜走了。

“许初一，你骗我。”顾念眼眶通红，头埋进被窝，“说好的，要陪我长长久久呢。”

“我不稀罕许家的少爷位置。”

“我想要的......从始至终就只有你一人。”

顾念从小无欲无求，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可许初一是例外。

第一次见到许初一时，是六岁。

当时小初一独自一人坐在长椅子上捂脸小声哭泣，很可怜。

小顾念瞧着这软萌萌的小孩啪嗒啪嗒掉珍珠，就把自己不爱吃的冰淇淋送给了他。

谁知道，这小孩吃到冰淇淋不哭了，还泪眼汪汪地朝他笑。

那一刻，小顾念第一次产生想要拥有这兔子般可爱的小孩的念头。

他下意识上手捏了几下小初一的小圆脸，很软很滑，

他当时就在想，如果没有人来找，他就把兔子拐回家养。

可是结果不如意，有位比他高几个头的大哥哥把人带走了。

他只好作罢。

六岁的小顾念不知道有着一面之缘的孩子是许初一，还是上次许初一来家里包饺子那次，他从妈妈的玩笑话中才知道。

兔子还像小时候一样没有变，依旧可爱单纯。

顾念去雅科思贵族学校读书，也是因为许初一。

那次他的公司势头正猛，却遭受同行恶意打压，濒临破产。

当时他就站在湖边吹风想事情，可能许初一认为他要跳湖，冲过来一把抱住他。

他愕然听见身后的人着急地说，不要寻死，无论发生什么，活着就还有一线生机！

他只是淡淡回了一句，他在吹湖风。

那天的夜晚很黑，星星月亮不见踪影。

他站的这处地方没有路灯照到，也是一片漆黑。

他不知道许初一是如何发现他，还认为他要跳湖寻死的。

这些都不重要。

在他说完那句话时，身后的人放开他，歪着脑袋讪讪地说了句抱歉，还把手中的薄荷糖塞进了他的手中。

随后这人就一溜烟跑走了，比兔子跑得还快。

他转身望过去时，许初一已经跑远了，那抹小小的身影就暴露在路灯下，似乎在发着光。

他没看清许初一长什么样，就连身形也只能看得到一个大概。

不过逃跑的人落下了东西，他捡起来，是雅科思贵族学校的校徽。

他在原地站了许久，嘴巴充斥着薄荷的清香味，

这颗糖很甜。

正巧此时雅科思的校长给他发信息，再次邀请他去读书。

他看着手中捏的校徽，想起那个落荒而逃的身影，删除了“拒绝”两字，发送一个“好”字。

命运的齿环开始运转，两个前世毫无关系的人有了交集。

只不过，顾念找了许久，才知道那晚上的人是许初一。

缘分这种事情，很难说清楚。

世界亿万人，能遇到就是天大的缘分。

哪怕只有一面之缘。

六岁时，顾念遇到过许初一一次；十六岁时，他再一次遇到了。

两人还有着不一样的关系——顾念喜欢许初一。

顾念相信，他们的缘分不会就此结束，不久的将来，他们再次相见。

就算相隔亿万光年，两颗渺小的行星总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相遇。

命运不会让暗恋的胆小鬼悄然离场。

*

房间昏暗。

顾念背抵在床沿，双腿自然垂落，溃散的眼睛无神地看着窗外飘雪。

他只穿了件单薄长袖，寒风从开了半扇的窗户直吹进来。

刺骨的风刮过，流泪的脸颊生疼，他手里还拿着那本活页册。

失神之际，身后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有人进来了。

顾念欣喜转头望过去，看清人后，失落地转了回去。

裴安在墙上摸索开关：“小念哥哥，你怎么不开灯啊？”

说完，他就摸到了按钮，嗒地一声，房间通亮起来。

顾念一时间无法适应这强烈的灯光，眯着眼头也不回地说：“关上！”

他语气很冷，带着不悦。

裴安愣了几秒，哆嗦地关上了灯，房间又恢复了原本的黑暗。

这几天他知晓顾念父母离世的事，也帮着顾念打点了葬礼，可他没有一次是看到顾念如此落魄沮丧的。

黑暗中，他虽然看不清顾念的脸，不过从那朦胧的身影里，他知道了顾念情绪不对。

裴安视线在房间搜索一番，没有发现许初一。

这几天，这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的，连睡觉都是睡一张床。

此刻为何不在了？

裴安弱弱地问：“初一哥哥呢？他回家了吗？”

话落许久，顾念仿佛才刚听到，：“出去，把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