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带着白虎一道去御花园转了转，璇玑嗅着一朵巨大盛开的鲜花，半晌打了个喷嚏，呲呲牙扭过了头。这一幕逗得年轻的皇帝哈哈大笑，难道这便是所谓的猛虎嗅蔷薇么？那也太可乐了。

这一边，林渊同璇玑玩耍得开心，另一头，缓缓走过御花园的楼美人听闻爽朗笑声，很是怔了怔。她身着一袭华丽绚烂有如云霞的长裙，洁白如皓玉的手臂上戴着一只金环，耳垂上有镶嵌着红宝石的金耳环微微摇晃。那头绸缎般秀丽且略微卷曲的长发上点缀着金饰与宝石。这本是颇为俗气的打扮，但她异族风情的长相和妖艳的身段将金饰戴出了高贵傲慢的风度。

“——这似陛下在萧嘛？”楼美人眼珠转动，露出回忆神色，几秒之后，忽然握住身边宫女的手，笑容明艳、略带含混地用大齐话问。

作为北楼国献来的公主，平时她活得像个透明人，一直以来，论美貌宠爱不及罗芳蕤，论权利地位更是比不得皇后，又是异族人，起初就是说汉话都说得磕磕绊绊，但好在她终究搭上了太皇太后这条线，竟与太皇太后颇有话题。被教了不知多久的大齐话，现在虽然还是说话带着弯弯扭扭的腔调，但也有模有样了。

原先她瞧见罗芳蕤受宠爱，心里不是滋味；后来又看见皇后产女，心里更加憋屈。但她偏偏还只会生气不会做别的——当一个人来到陌生地方时，先要学会怎么说话才好办事……

林渊来她这里的次数确稀少无比，原先她还能用“皇帝还小”劝劝自己，现在时间长了，甚么雄心壮志都消磨干净了，无聊地要命。

这次好不容易遇到皇帝，当然要一把逮住啦！

“奴婢不知，但听着有些许相似……”宫女不敢不回答也不敢回答地太笃定，小心翼翼道。她的手被楼美人抓得有点痛。

“那奏好！总饭能遇到陛下惹！”

楼美人含含糊糊道，拔腿便往声音源头走去。她个高腿长，本身又不太顾着礼仪，这可苦了身后宫女，跟得她极为勉强。等楼美人嘴里叽里咕噜地把守护御花园，保护皇帝的侍卫们匆匆打发了，强行走进去之时，宫女们才将将追上她盛放如鲜花的飘逸裙角。

——接着，她们听到了一声刺耳的尖叫。

“（北楼语）老虎！！！”

第99章

楼美人晕得很干脆。

林渊眼角微抽地看她一声尖叫之后, 晕乎乎软倒在地。而后, 急匆匆奔来的楼美人的宫婢们则慌张地对林渊跪下行礼。两个没能拦住楼美人脚步的侍卫也跟着单膝跪地, 头颅低垂，等待审判。

璇玑被楼美人的尖叫吓了一跳, 蓝眼圆瞪，呲出獠牙，一身雪白光滑的皮毛都要炸起来了。

林渊伸手抚摸它几下作为安抚, 而后便道：“楼美人不知礼数, 撰抄宫规十遍，禁足三个月。”他望了一眼跪了一地的宫女们，又道：“没有阻拦劝导楼美人肆意妄为, 全部拖下去杖责十下。”再瞥了眼垂头丧气的侍卫们，“未能尽责的金翎卫自去统领处领罚。”

“行了, 把楼美人送回宫去。”林渊挥了下手，宫门内侍们便抬脚的抬脚, 抬肩的抬肩, 簇拥着把楼美人端起来，往她自己的宫殿去了。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皇帝年轻英俊的面孔流露出一丝不悦, 轻哼一声，吐出个“蠢”字, 于义眼观鼻鼻观心, 了然了这楼美人日后必然是宠爱稀疏了。

林渊被她这么一闹, 也没了多少赏玩的心思, 带着璇玑批完了折子，把它放下后便去了坤宁宫。一进门便瞧见罗芳蕤与皇后两人，他受了礼，坐进主位，面向罗芳蕤道：“丽美人，今日你倒有闲暇么？”

倘若只有她和林渊两人在，罗芳蕤必然是一顿撒娇卖乖，痴缠不休。

但皇后也在，姿容绝艳的丽美人便掩口莞尔道：“嫔妾知晓皇后诞下大公主，这是天大的喜事，嫔妾虽无子嗣，但也定要前来恭贺一番。陛下既然来此，想必是与皇后娘娘有要事商榷，嫔妾这便告退了。”

罗芳蕤又向皇后行礼之后便告退了，瞧得出皇后对她颇为满意。林渊心想着罗芳蕤在他和在别人面前端的是两副面孔，但毫无不满，直觉可乐。

垂拱帝同皇后简略的讲了讲他给楼美人的惩罚，让皇后心中有数，又道：“朕来瞧瞧大公主。炅儿睡了么？若是睡了便不必叫了。”

皇后眼眸一转，喂奶的嬷嬷便当即笑道：“大公主当下还在玩小玩具，对皇上拿来的小弓小剑特别喜欢呢。”

可亲去偏殿抱来了大公主，林炅已经大了些，瞧着颇有些虎头虎脑的，手里还拽着一把小剑。咿咿呀呀的喊。林渊笑着起身，伸臂将她抱在怀里，林炅眼珠漆黑，忽然对小剑失去了兴致，两只肉乎乎的小脚踩着他臂弯，挣扎着就要抓他发冠两侧延伸如翼的镂空雕饰。

“要！要！”林炅大声道，她的年纪也算是会说话了，但不喊父皇母后，就这个“要”字颇得精髓。

林渊失笑，抓住她肉乎乎的小手，严肃道：“这可不行。”

作为明君他的形象也很重要，如果今天同意了，有些发鬓散乱的出了坤宁宫，不知有多少猜测会生出。他从腰间摘下戴旧了的香包——这是太后曾经给他做的香包，他已戴了数年，纵然变得陈旧许多，却也没有放下。

旁人猜测，林渊身上戴着太后亲手做的香包、手腕上缠绕着承运帝亲手赠予的佛珠，着实是个慈孝念旧的人。而林渊自己知道，他只是单纯懒得换而已……

将香包放在手上，林渊晃着香包下的穗子逗林炅玩儿，小姑娘很快转移了注意力，伸手咿咿呀呀的抓着穗子，发出咯咯笑声，脸蛋肉乎乎而眼睛又很明亮，显得可爱又有活力。皇后在一边望着，心里也生出了许多温柔。

逗着小姑娘玩了玩，林渊心满意足地离开坤宁宫，银河公司对小女孩的塑造实在太真实了，让他都有种自己真成了父亲的愉快感。

他今日宿在了罗芳蕤处，丽美人一等他进来就迫不及待地一把抱住他，像树袋熊一样挂在林渊身上，半是嗔怪半是撒娇地问：“皇上，你怎么现在才来呀？”

林渊半抱着她：“好好，是朕的错，回头定然给你赔不是。”

起初林渊还会为了威严对她多加限制，但罗芳蕤跟着他也有五年多了，不知不觉慢慢熟了，说话做事之时也不禁对她放松了桎梏。罗芳蕤是极会顺杆子爬的人，林渊宽容一分，她就任性一分，但偏偏绝不越线，恰到好处，也不知道这样的天赋到底是罗家祖传的，还是她本就颇有眼力。

这对他们来说已经是熟稔至极的常事了，他们也是单独在屋内才如此的，罗芳蕤刺溜滑下来，拉着林渊往桌子边走：“陛下现在就来帮嫔妾一个忙呀。看，这个棋盘上的落子方式……我今天和宫女下棋输得好惨，陛下快帮我支支招儿。”

林渊哑然失笑，低头看了看棋盘：“朕瞧瞧……你这几个子落得不好，应当换个位置，你看，这不就把对方吃掉了么？还有此处……”

两人下了棋，又聊天喝茶，罗芳蕤把自己绣的帕子给林渊瞧，后者很给面子地夸了她一顿，让罗芳蕤眉开眼笑。用过晚膳，两人就安寝了。有时候心情不好，林渊就到罗芳蕤这里看看。她好似甚么都不关心，甚么都不害怕的开心样子，很是能让自己也心情疏阔。

平素无他事，林渊又过了数个月的安生日子。

边疆战事连连告捷，将领死了不少，士兵和抚恤金更是越堆越多。好在大齐国力雄厚，全然不在话下，只是因为私吞抚恤金，林渊又动笔杀了两个官员，以科举选拔而出的新官接任；东夷已然有难以为继的模样，只在最后苦苦支撑。

张琦在岭南做事也渐趋稳定，百姓们还是知道甚么政策对他们有利，甚么政策对他们有害的，慢慢也接纳了朝廷派来的命官，上一任知府季柏放在这里建了一半的学堂也终于又开始继续建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