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丫鬟彼此看一眼，面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柳嬷嬷叫她们看着纪樱落，没柳嬷嬷的吩咐，她们可不敢擅离职守。

“我记得，这骆府忙归忙，却从不苛待下人，连吃饭休息的时间也不给。你们不吃饭，我还饿着肚子呢。”纪樱落早就打听过了，骆府的下人每天有半个时辰的午休时间。

“奴婢告退。”纪樱落话说得有理，况且两名丫鬟确实饿了，她们冲纪樱落施了一礼，缓步离开。

她们一走，纪樱落立时站起来，从井里打了一盆水，倒在木盆里。

日头正烈着，才不过打了一桶水，就热得浑身是汗。

她将木桶放回井边，拖着木盆，走到阴凉处，歇了一会儿，然后四处张望，确信周围没有其他人，脱了自己的鞋袜，将脚放进水里。

这会儿热得不行，周围跟火烤了似的，井水清凉，双脚一下水，纪樱落顿时舒服得叹了口气，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畅快无比。

怜心偷偷摸摸跑过来的时候，纪樱落正靠着山石，悠哉悠哉地洗着脚。

怜心愣了一下。

她只知道骆弦羽要整纪樱落，她的想像中，这会儿纪樱落应该正在苦哈哈地做着那些她从来没干过的活计，完全没料到，会见到这样一幅画面。

“怜心，快过来，一起泡脚。”纪樱落见着怜心，连忙招呼她。

怜心摇摇头，走到纪樱落跟前，从怀中拿了一块油纸包裹的馒头，递给纪樱落：“小姐，我刚从厨房拿的，趁热吃。”

她们连早饭都没吃，就被柳嬷嬷给拉出来干活。纪樱落身为骆夫人，尚要用双手换取食物，她们亦不例外。

怜心手脚麻利，才一上午的功夫就干完了柳嬷嬷她们安排的活计，便试着去厨房领取饭食，真的领到了馒头。

她拿到馒头后，想到纪樱落还没吃饭，连忙将馒头送了过来。

纪樱落的确饿了，她寻思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随手拿起骆弦羽的一件衣裳，裹住了湿漉漉的双脚，一点点地将水珠擦拭乾净，连脚丫的缝隙都没放过。

怜心瞪大了眼睛：“小姐，你……完了！完了！骆城主知道，非得杀了我们！”

纪樱落擦完了脚，笑眯眯地将衣服丢进了刚泡过脚的水里，拿手指勾了一下怜心的下巴：“小傻瓜，你不说，我不说，没人会知道。”

他难道还是狗鼻子，能闻出他的衣裳有她的脚汗味。

第14章 .第十四章

怜心微张着嘴巴，一副被雷劈的样子。纪樱落取走她手里的馒头，撕了一小块，放进口中。

怜心回神，可怜巴巴地望她一眼，嘴里叨叨念着什么，无非是祈求神明保佑，千万不要让骆弦羽长了狗鼻子。

“怜心，你也泡个脚。”大夏天的，跑来跑去，脚早就闷出了一层热汗，搁水里泡一泡，多舒服呀！

怜心眼底有心动的神色，却是摇了摇头，老实道：“小姐，怜心不敢。”

想也知道，纪樱落肯定要拿她的洗脚水给骆弦羽泡衣裳，就算借怜心一百个胆子，怜心也不敢。

被骆弦羽知道，会剐掉她一身皮肉的。

纪樱落也不强求。

怜心和她说了一会儿话就走了，她还有别的活要干。

纪樱落吃完了馒头，把骆弦羽的衣裳分为两类，秋冬的衣裳堆在一旁，夏天的衣裳放在她的洗脚水里泡着。

送过来的几乎都是外袍和中衣，没有一件亵衣。纪樱落托着下巴想，难不成是骆弦羽害羞，不好意思叫她洗他的亵衣？

亵衣是贴身的，骆弦羽不害羞，她还嫌弃呢。还好没有亵衣，否则她定会跑到他面前，骂他流氓。

估摸着，骆弦羽也是怕她骂他流氓，才没有命人将亵衣送过来。

夏天的衣衫薄，骆弦羽又是城主，换洗下来的衣裳基本上都是乾净的。纪樱落泡了一会儿，将衣服从盆里拿起来，也不拧乾，直接挂在太阳底下暴晒。

两个丫鬟吃完饭回来时，纪樱落已经用她的洗脚水，把骆弦羽平日穿的衣服都泡了一遍。

她们愣了一下。

纪樱落打发着她们去洗秋冬的衣裳，自己寻了个阴凉的地方，继续补觉。

等到太阳落山，所有的衣服都过了一遍水。

纪樱落睡得神清气爽，坐在山石前，将两个丫鬟唤到身前，意有所指地说道：“这做生意嘛，一回生，二回熟，嘴巴牢，生意才能做得长长久久。”

两个丫鬟也是聪明人，一点就通，立时道：“夫人放心，奴婢们定当守口如瓶。”

纪樱落虚伪地笑了：“你们做得很好，以后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奴婢们多谢夫人的抬爱。”两人一听还有好处拿，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既达成了口头协定，纪樱落放下心来。她不怕她们出卖自己，她们拿了她的钱，可是她的同谋。能混到今日的，脑子都不会太笨，反咬别人一口，拖自己下水，这可是赔钱又赔命的买卖。

天黑了后，柳嬷嬷过来检查成果，瞧见纪樱落站在井口，身边已经空了，不由得露出惊讶的神色。

“衣服都洗完了，嬷嬷请检查。”纪樱落笑盈盈地说道。

柳嬷嬷扫了站在她身旁的两个丫鬟一眼，那两个丫鬟平日里也没少拿别人的好处，自然知道如何应付：“奴婢们一直在此处守着，半步也没有离开过。”

柳嬷嬷走到院子中央，打量着洗过的衣裳。衣服过没过水，她心里有数，纪樱落的动作比她想像得快。

她凑近一件衣裳，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没找到脏污，接着，她又轻轻嗅了一口。没有皂角味，骆弦羽讨厌皂角味，所以他的每一件衣裳要过很多遍水，才能把皂角味给去掉。

衣服在阳光底下烘烤了一天，里里外外都透着阳光的气息，柳嬷嬷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温声道：“夫人可以去厨房领取自己的饭食了。”

天边的斜阳隐去最后的踪迹，暮色一点点罩下来。到了每日骆弦羽沐浴的时辰，侍女们将熏好香的衣裳，用木盘托着，送进了屋内。

骆弦羽推着轮椅，行驶到屏风后，瞧见木盘中的衣裳，陡然想起什么，问道：“衣服是今日新洗的吗？”

“回禀城主的话，是的。”侍女恭敬地回道。

骆弦羽颔首：“你退下。”

他虽双腿残疾，却自尊心极强，能自己做的，绝不假手于人，尤其是沐浴这种私密之事。

他缓缓行到木桶边，想了想，拿起木盘里的衣裳，展开，仔细端详了几眼。

这衣服是纪樱落洗的，洗得倒是挺乾净，似乎还泛着一股奇异的香气。

骆弦羽阴沉沉地想着，明日再找些其他活计给她做，叫她知晓，他才是这个骆府的主人，他的一句话，就可以决定她的生死。

骆弦羽说到做到，继浣衣之后，骆弦羽又命柳嬷嬷给纪樱落找了个打扫院子的活计。

骆府的院子占地百亩，就算骆弦羽有心叫纪樱落一个人打扫，也要考虑到实际情况。思前想后，骆弦羽把自己的住处揽月阁交给纪樱落打扫。

对于打扫揽月阁这件事，纪樱落毫无意见，她干活，他提供一日三餐，很公平，只要他不来找她麻烦，她很乐意用劳动换取三餐，还省得她自己动手淘米煮饭了。

或许对于穆雅风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大小姐来说，从小娇生惯养，做不了这些活计正常。对于纪樱落来说，完全就是小事一桩。

纪樱落的外公外婆住在乡下的一栋大别院中，两人年纪大了，手脚不便，每逢假日她都会主动过去帮两位元老人打扫院子。

骆弦羽把纪樱落当做下人支使，还有个目的——打击她的自尊。

身为穆家的大小姐，骆府的当家主母，居然沦落到和小厮丫鬟一样干活，这不就在明晃晃地告诉别人，穆雅风在这骆府里就是下人。

穆雅风一向骄傲自负，免不了难以接受，不接受，就没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