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闻其详。”

琼斯正了正表情，肃然道“你当初在联邦边界的星系之脊，申请和我通话时，对我说了谢谢。为什么”

包括肥猫，霎时中转站内只余下沉寂。

许久，高裴才轻皱

着眉头，歉然一笑“抱歉，我不记得了。“

“大人，大人，”1号看出琼斯马上要震怒，忙一爪子扒住他“这只是元帅的灵魂碎片，记忆并不完整，您别介意。”

闻言琼斯总算冷静下来，不高兴地皱皱鼻子，又实在不想吃亏，便转而问道“那我问个你肯定记得的，你是被什么唤醒的想起了什么事么”

对于这点，他打心底里好奇，也不知当时高裴是想起了什么极度幸福的事才让他骤然苏醒。

高裴听了果真恍然。

只是这样提起，他便绽出青涩而怀念的微笑，正如春日的青柳，夏日的涟漪，几乎要把琼斯看得眼珠子都瞪出来。

“巴塞洛缪，我也有自己的固执。”高裴突然闭上眼，他的魂魄本就趋近透明，此刻竟变得更加稀薄“与其现在让我亲口说出来，不如等今后我们相聚时，再坦白吧。”

“哈”

“我已经感应到接应我的信号，再见，巴塞洛缪百年前的那杯酒，是我今生喝过最美味的酒，谢谢你。”

“喂”

琼斯箭步上前，伸手去抓他，却生生穿过了那巨大的玻璃罐，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灵魂在自己手中消散。

“大人别怕，元帅的碎片只是回到主宇宙了。”1号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

“这家伙”琼斯气结，躺在地上百思不得其解“什么酒我什么时候和他喝过酒他突然提这茬做什么”

“大人，您就别多想了，主管刚给我发了通知，我们必须即刻出发。下个世界为支线248的编码45691宇宙，发展的是修真文明，我们此次有十个小时，在这个宇宙等同于一千年的时间进行任务。愿您一路顺风。”

琼斯一骨碌爬起来“又来喂，我还没准备好喂”

天高地阔，银河倒悬，数万星阁散落虚空，仙者腾云驾雾飘游其间。安然间，乍听一道如雷钟声，血色光柱自中央朱红宝殿直飞而出，将无边仙域拢入颤栗般的死寂。

殿内，一位紫袍老者手捧百丈书简，端坐金玉宝座之上，张口便是响彻天地的洪声。

“据天官查明，东云玄境仙班之首履华仙君，于上月触犯天规共三百一十二条，其罪状如下一，勾结妖族；二，私入人间；三，违抗天帝指令然其道心染尘，拒不认罪。念其千万年来苦心潜修，造福众生，现特许其在万崖山面壁百年，反省思过。若百年后仍不悔改，再革其仙籍，抽其仙骨，悬于长夜台示众，直至身归尘土，魂入轮回，方可赎罪。钦此。”

读罢，老者袍袖一扬，书简化光消失，他一捋长须，叹道“履华仙君，你可听明白了若现在认罪，或还有转圜的余地。”

长阶下，白袍仙君在万仙瞩目中缓缓俯身，泰然拜首“谢辞云仙尊提醒，本君无怨无悔。”

一言放出，满座皆惊。

辞云仙尊怒目圆瞪，终是无话可说，扬手冷声道“来人，将履华仙君拖下去，再取荒海冷铁为链，扣其琵琶骨，锁在万崖山，百年之后再带来审问。”

履华仙君闻言，只是直起背脊，不消他人押送，兀自阔步而出，削瘦的萧条背影映在仙光之中，竟无端震慑人心。

第15章

罚神之日，天官开道。

冷铁锁链蜿蜒十里，随仙君步伐落下点点血痕。

凌霄宝殿内，众仙位列两侧，只听刑官踏进朱门，高声唱道“禀仙尊，履华仙君带到”

在数十位侍卫的严密押送下，履华仙君一步一晃地踏进宝殿，铁链拖曳，在玉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摩擦声。

他堪堪行至宝殿中央，便险些倒下，只凭着一口气，又如伞骨般撑直了身子，缓缓仰首，与辞云仙尊平静对视。

紫袍老者不怒自威，见状喝道“履华，百年面壁，当有成效。本官再问你最后一次，你认罪，还是不认”

万仙垂目。

阶下仙君一如百年之前。

他的袍子皱了，被鲜血染去大半，铁链贯穿琵琶骨，明明应当痛彻骨髓，那背脊却依旧笔直地挺立着，面容沉静而雍容，观不出一丝一毫的狼狈。

此刻他仿佛仍是传说中的东云玄境之主，以优雅温润而名震天下的仁慈仙君，而不是戴罪之身，将死之人。

“劳仙尊担忧，本君唯愿以死证道，还望仙尊成全。”

“你”

想不到这阶下囚竟如此固执，辞云当即震怒。

“万年修炼，你已是上仙之首，你当真要前功尽弃”仙班之中，一位次仙出列问道。

履华仙君稳立如山，颔首哂道“虽为上仙，却无法救得苍生，既如此，是死是生于我而言，有何区别”

“这”

“够了”辞云仙尊拂袖长叹，侧过头作出不忍的神情“来人哪，革去履华仙君的仙籍，再当堂抽其仙骨，押至长夜台示众罢”

“是”两位天官应声而出，两人捧着法器，互看一眼，当即一同冲着履华仙君俯身冲去，欲要一举将他仙骨生生抽出。

两人才动身一瞬，却突然被定在空中，法器不知何时竟是四分五裂，叮铃哐当掉落在地。

朱门前，一道黑影正如鬼魂般飘来。

一声高喝响彻宝殿“我看谁敢动他”

直到来人站定，满堂神仙才看清他的真容。

此人身材高大，英俊神勇，一双灰眸妖异鬼魅，长发未束，随他动作肆意飘散。他身着黑铠，手持一把冷光长刀，咧唇一笑时，便露出两颗尖利的犬牙，更使人心惊。

“来者何人你可知擅闯仙域是何后果”辞云仙尊又惊又怒，双手蓄力，只待将他一击杀死。

闻言，男人拂去面上沾染的血迹，蔑然一笑“我是九转妖域的妖皇，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质问本王“

妖皇

立时满堂轰然。

辞云仙尊一口气喘不上来，灵力一滞，简直头晕目眩“你你只身前来，当真不怕被我们诛杀么”

“这可好笑了，老子从南门一路杀到这儿，倒是一个挡路的都见不着，我看你们这济济满堂的，怕是也捱不了我一刀。赶紧有多远滚多远，别浪费我口舌。”

“无礼，大胆”马上就有上仙出列痛斥“还不速速退下”

妖皇“别跟我狂吠，老子

不爱听。”

辞云仙尊脑子又是“嗡”得一响。

想他地位仅次于天帝，无数年来受尽尊敬，谁在他面前不做足礼节，这还是平生第一次遇到这等胡搅蛮缠满口污言秽语的角色，可以说是又惊又怒。他倒是想动手，但这厮能从仙域门口直闯到凌霄宝殿，还毫发无损，实力实在深不可测。人又是妖皇，搞不好又会弄成两界对战的局面，着实难办得很。

“你到底意欲何为”辞云仙尊放弃了，无奈问道。

“倒也没别的，就来接个人。”男人上前几步，趁履华仙君精神恍惚，长臂一展，将他一把扛到了肩上“狠话说在前头，拦我的，来一个杀一个，有胆就来试试。”

说罢，他扛着人直走到宝殿之外，里头都安安静静，愣是没一个人敢出头去拦。

“嗤。”

像是嘲笑他们仙班太怂，妖皇啧了好几声才悠然离去。

辞云仙尊被气得不轻，眼见着人走远了，终于坐不住，掌上蓄力，大喝一声“无耻小儿，哪里走”便从他背后袭去。

他人才刚刚离座，掌风离男人还有数丈之远，就见他头也不回，长刀信手一挥，磅礴灵力便自他刀尖山呼海啸般涌来，凌霄宝殿都因此震动了一瞬。电光火石间，辞云仙尊来不及收手，掌风倏然逆转，将他本人拍至数里之外，随后竟是口吐鲜血，再无一战之力。

有辞云仙尊在前，众仙心中都有了底，不敢再莽撞应战，只得眼睁睁看着这嚣张的妖族扛着仙君闲庭信步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