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裴坐到他身边，对盯着他看的矮人先生致以微笑：“尼克罗尼，谢谢。”

矮人收起钱，蹦到梯子上，边给他们调酒边抱怨：“琼斯你这小子，这么久没来，我还以为你已经把我忘了呢！”

“让我忘了你的酒？老乔治，你的玩笑可越来越好笑了。”琼斯深深吸了口酒馆的气息，怀念地道“我可是喝着你的酒长大的，这么多年没喝，我连骨头都发痒。”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今天你就尽情地喝吧，我请客。”向来一毛不拔的矮人突然出奇地大方，灵活的双手迅速调好酒，把杯子往高裴的方向送去，朝他挤眉弄眼“如果我没看错，这位是鼎鼎有名的联邦元帅吧？怎么也来这儿了？”

高裴喝了口酒，眼睛一亮：“好酒。”

“有空就来了呗。我们现在在旅游，所以我想在跑远前先带他来你这儿喝上一杯。”琼斯从老乔治手里抢过自己的朗姆酒，痛痛快快地一口闷完，舒爽道“还是这么好喝。”

“这么说……你们俩……是真的？”矮人瞪着极圆的眼睛，手指扭成一块，勉强做了个“亲亲”的手势。

琼斯嘿嘿一笑，手掌摊开，伸到他眼前：“猜猜是谁赌我以后肯定花天酒地，只能在妓馆度过下半生？愿赌服输，把钱拿来。我记得你赌了十个金币。”

矮人一口气没提上来，手揪了揪围裙，求救般看向高裴：“元帅大人，这人每天没一句真话，我相信你绝对不会和他搞到一块去……”

话还没说完，高裴就搂过身边人在他耳侧亲了一下，还点了点他空着的手：“抱歉，他以后再也没有花天酒地的机会了。即便如此，该收的债可一分都不能落下。”

亲眼目睹两人的甜蜜氛围，老乔治涨红了一张脸，半晌，从柜子里抓了一把金币，嘟嘟囔囔：“拿去吧臭小子！有了男朋友就来压榨我的钱！”

“谢了。”琼斯拿起一块金币放到唇边吻了一下“我果然还是最喜欢金子，啊……真怀念那一箱箱的金银珠宝。”

老乔治冷哼一声：“怎么？你真回头是岸了？自从你坐牢后，海盗这行可是落没了不少，黄金时代永远过去啦。”

“总要过去的。”琼斯让他给自己续酒，转身和高裴碰杯“来，敬巴塞洛缪·琼斯新的人生。”

高裴笑着碰了碰他的杯子，在他耳边低声道：“是敬我们即将共度的余生。”

“呵。”琼斯轻笑，喝了一口酒，揪住他的衣领，把人往自己这边一拉，欲拒还迎地蹭过他的唇“这里是不是很棒？”

的确很棒——于他们这些人而言。

高裴从踏入这颗星球开始，入目的绝大部分人他都叫的出名字来，在此地游荡的大半是联邦的通缉犯，就连刚刚从他身后走过的不起眼的男人，都是一名消失已久的艺术品大盗。

仿佛没犯过罪都不好意思呆在这。

“喂，你男朋友不会举报我们吧？”老乔治怀疑地看着他们交头接耳。

高裴失笑：“如果我还在职，或许真的会把你们一网打尽。但……现在，我只是一个陪巴塞洛缪来喝酒的普通人，请您就把我当成一个纯粹的醉鬼吧。”

“你真的已经辞职了？”

“千真万确。”高裴仰头喝尽杯中的酒，和琼斯对视了一眼“该做的，我们已经做完了，今后的每一天都与他人无关。”

“行了老乔治，你怎么啰哩巴嗦的。”琼斯不爽地一边让人续杯一边瞪他“我是带他来喝酒的，不是为了在这接受采访。”

“这不是太神奇了么……要知道这儿可从没来过他这样的人物。”矮人缩了缩脖子，继而欣慰一笑“好啦，看你这样我也放心了，真希望大家都可以像你这样洗净污秽，找到归宿。喝酒吧，我不打扰你们了。”

他说完倒是真走了。

琼斯大猫似的伸了个懒腰，一手托腮：“来，继续喝，喝到尽兴为止。”

于是直喝到临近傍晚，这个英俊的大酒鬼才勉强喝了个半饱，神色清醒地拉起高裴走了出去：“走，带你骑大马去。”

“大马？”高裴任他拉着自己瞎走。

“嗯哼，骑着大马，翻过这座小山，夕阳特别好看。好了好了快点走，别耽误时间。”

高裴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什么时候起，我的巴塞洛缪也开始喜欢看风景了？”

“啊，是啊！”琼斯目露凶光地回头凶他“就是为了你，满意了吧？！”

“满意得不得了。”高裴忙从后抱住他，在他颈边蹭了蹭“你知道的，只要是和你一起，无论哪里都独一无二。”

好哄的前海盗头子这才哼哼唧唧地偷偷扬起了唇角。

琼斯所说的大马，实际上是一种长得像独角兽的生物，它们有一个成人那么高，雪白的毛发泛着隐隐的粉色，额上的螺旋角则在光照下流转着梦境般的蓝色。它们是十分亲人的动物，速度极快，就是悬崖峭壁也如履平地，但是要驾驭它们却很难，通常只有技艺高超的骑手和异能者才能骑着它们纵情驰骋。

两人熟练地翻身上马，琼斯拍拍马腹，回头眨眨眼：“别跟丢了，元帅大人！”说罢，独角兽便闪电般飞了出去，如一道迅疾的流星，一眨眼就到了千米之外。

“这辈子都不会跟丢你的。”高裴喃喃着，轻巧地催促着独角兽跟了上去。

瞬时间，他又想起了在永恒帝国时，他们也是如此一前一后策马在夕阳下，琼斯和那时一模一样，他披着温柔与灿烂织成的披风，飞扬而潇洒，像这个世上最美好最夺目的光。

一切肮脏与罪恶在都无法压弯他的身躯，他是往日的少年，也是一个敢于闯荡宇宙，扛起天地的成熟强大的男人。

高裴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他听见风声擦过耳际，看见男人回头笑着挥手，夕阳西沉，海洋弥漫着万顷霞光，远处停在海上的星舰连成一片，如同蜿蜒的远山。

“巴塞洛缪……”

他忍不住喊他的名字。

他们已经翻过山丘，眼前是一片突兀的斜坡，琼斯听见呼唤及时勒住了马，“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很棒？”

高裴又喊：“巴塞洛缪……”

“嗯？”琼斯看向他。

高裴握住他的手，轻而易举地把人抱到怀中：“想下去么？”

“下去？”

高裴紧紧搂着他的腰，从独角兽背上翻身而下，琼斯还没反应过来，高裴就已经抱着他从斜坡上滚了下去。

“？？？？”琼斯忍不住牢牢抱住他，生怕自己被甩出去。

高裴一手护着他的头，一手把人禁锢在自己怀中，用自己的身躯牢牢挡着一切冲击。两个成年男人抱成一团，只用了几秒就停在了海岸边。

温柔的日光下，琼斯一脸茫然地从高裴怀里坐起来，拍了拍身上沾着的的草叶，呆呆地盯着和他一样狼狈的高裴。

愣了足有一分钟，两人蓦地不约而同哈哈大笑起来。

琼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随手抓了把草扔高裴身上：“你现在人也挺疯啊你。”

“不喜欢？”高裴凑上前和他鼻子碰鼻子，像一只撒娇的大狗狗。

“再疯也喜欢，毕竟你能有我疯？”

琼斯顺势在他高挺的鼻子上咬了一口，眯着眼满意地打量着犬牙留下的印记，扬唇得意道：“喂，你还想做什么，我都大发慈悲地陪你做，别浪费机会。”

“真的？”高裴双目闪闪发光。

琼斯敏锐地后背发凉，但话已经说出口，还是硬着头皮道：“我骗过人？”

“巴塞洛缪！”高裴美丽圣洁的面容此时笑得像个还未长大的孩子，他扑向琼斯，脱去他的外套，和他边抱边走，直至进入水中。

“你不会是想在水里面……？！”琼斯大惊失色，挣扎着转眼就游出几百米。

他们水性都很好，打闹间不知不觉就游远了，最后一丝残阳在海面上聚拢成一条金线，将海面一分为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