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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堂垂下檀色帷幔,案桌上的纸墨还没被动过,随宁没动,只微微歪着头,眼里露着一些疑惑。
这幅神情显得她有些懵懂的乖顺,容易被人欺负,即便是大皇子现在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也忍不住想果然是个出众的娇媚美人,若能从太子身边抢过来,不说她能太子带来的影响,单论她本身,也实在划算。
大皇子碰到沉王纯属意料,只是听到这位皇叔替人来找随宁,才硬着头皮带他来,不敢在此大放厥词。
随宁安静抬着眸,没问为什么谁要见她这个太子表妹,看了一眼高大的沉王,好一会儿后,才扶着案桌轻站起来。
她想要说话,又受风寒,轻捂唇咳嗽两声,大皇子带来的宫女面面相觑,被沉王看一眼,连忙上前为她披上披风,整着她裙衫衣摆。
她这模样无人在意,大皇子额头却开始冒汗,要是被沉王发现随宁在这里出事,和他脱不了关系。
他想来想去,还是没敢久留,恭敬道一句侄儿该去向皇祖母请安,匆匆忙忙离开这是非之地。
大皇子走了,留下的沉王性情沉稳,他身形高大,身上玄袍绣着暗金纹路,笔挺地站在这里,肉眼可见的上位者压势,宫女便大气不敢出。
可随宁也没看他,垂头眉轻蹙,似乎有些不想离开。
她肌肤白皙,像能掐出水一样柔嫩,纯善眼眸让人心生好感。
佛堂上的木槅门雕刻镂空福纹,外面有侍卫把守,宫女们是大皇子带来善后,也不好多言,退到一旁,看随宁轻步上前朝沉王行了个礼,又脱力踉跄一步,被沉王扶住纤细手臂。
一瞬间的靠近,又缓缓的抽离,这些小手段被她掌握得接近完美。
宫女只看到她手按着额头慢慢退后一步,看起来很是不舒服,但她不曾抱怨,垂着眸轻声道句多谢王爷。
随家的这位姑娘,性子容貌都挑不出瑕疵。
宫女皆是在想可怜的小姐,还不知道自己刚刚逃过大皇子毒手,这时候要是不赶紧跟着沉王走,待会还得遭殃。
能托沉王亲自来找她,那背后这人身份,只高不低。
阴沉天空透出一丝淡淡的光亮,宫女觉得随宁运气好逃过一劫,但随宁慢慢走在他身后,一点点拉开和他的距离。
沉王是太子亲叔叔,两人眉目间有些相似,只不过太子更英气轻狂些,沉王则如幽深潭水,难以看透。他手背在身后,身上有一种严谨的自律,让人想在床笫之私上是否也是这般冷淡。
宫阙高耸而立,漆红大门有宫人行走,等走到平整宫道,沉王才停下步子,看着随宁缓缓走到跟前来。
沉王的小厮跟在他们后头。
她穿的衣裙厚实,却还是看出她纤细又瘦弱,腰若柳条般,遇事没有反抗力,他慢慢开口道:“你表哥有事来不了,说你性子犟不听话,托我带你来这里等相府的人。”
随宁微微抬着眸,太子早上才来过一趟,容她待在宫里,这么突然要沉王来接她,要么是沉王说谎,要么是太子真的去找他,但为什么?
她打量的视线慢慢从沉王身上收回来,细白手指捏着袖子,垂下干净的眼眸,轻应一声知道了。
有些疏远的声音,听起来却让人觉得她不知道说什么。
随宁上次在出门大病了一场,据说是有人给她下毒,害她吐了好几次血,卧病在床。今天不如前几天风雪交加,但寒风依旧,让她柔弱脸庞看起来更招人心疼。
他缓缓开口问:“身子好些了吗?”
今天不像前几日风雪交加,偶尔还会有几丝阳光照在地上,随宁低头看着绣鞋上绣的一排珍珠,没有回答,只轻声道:“我有听老师的,没去招惹李侧妃,但她不想我好过,今天一直针对我。”
她柔顺长发搭在肩头,让人想起她在相府时抱着兔子与人浅笑,温温柔柔,自己就像只没有心思的雪白兔子,有什么说什么。
实际上却是只没良心的小狐狸精。
半大的姑娘心思难测,以他们的关系,说起这话就像小女孩受委屈发脾气。
沉王终是开了口,道:“李侧妃摆不正自己位置,后日会启程回殳州,你不用生她气。”
随宁捏着衣角的动作一顿,她当年在殳州借住沉王府时就发现沉王不常进后院,他多数时候独自歇在书房不让人伺候,对待后院女子也如同下属。
最开始随宁朝他请安时,若没她父亲那层关系,连他人都见不到。
“与其说生气,”随宁轻道,“我倒是羡慕她的,每日都能和老师同榻而眠。”
若他们之间只是普通的老师和学生,这句话便多有冒犯,但她柔软的肌肤,纤细的腰肢,都曾在过这位老师掌下。
宫里太后寿宴,有事在忙的宫人忙得脚不着地,手上没事的也去凑到前头想找事做,万一得了赏赐那是天大的好事,也因此他们在的这条路僻静,又有小厮远远守着,没有人来。
随宁在他身上用的手段不高明,却足以让人知道她对他有心思。
可她年纪终究小沉王太多,李侧妃认的干儿子都比她要大一岁。
沉王长身玄袍站在宫道里,他最后只缓缓说了一句:“若你表哥对你不好,差人来告知沉王府。”
……
相府小姐是跟着相府夫人一同来的,她和随宁关系好,看到她一个人站在石灯旁,后面跟着一个陌生小厮,倒是没多问她在宫里发生什么,只让随宁上了自己暖轿,说待会去向太后请安时让她不用进去。
随宁温婉道着谢。
平心静气来说,随宁这一辈子最惋惜太子喜欢的人不是相府小姐,她这位好友生性善良,知书达理,有些天真的不谙世事,做别家夫人做得,做一国太子妃,也做得。
如此相府也会因为这层关系忠心耿耿辅佐,她也心甘情愿做他表妹。
但他喜欢的人是会妨碍到他登基的萧玉,那于随宁而言要做的事便不一样。
她坐在御花园的避风廊角下,双手搭着栏杆,望着湖里还在闲适游动的鲤鱼。
假山层叠,怪石嶙峋,犹如人心异念。
东宫太子是硬茬,却养了一个柔弱表妹,远在殳州的人都有所耳闻。
可其实随宁养在太子身边,更多的是学了太子的犟,倘若沉王在大皇子面前说他是替太子来找她,随宁就不会走了。
随宁不能让太子担下这个不孝的担子。
太子那种散漫脾气,给随宁那把匕首自不是用来防皇子,他要是知道大皇子有绮念,早就一脚踹进佛堂,直接把她带回去。
但她又拗又有主见,硬来也改变不了她的念头,所以他只会想让她遇事就把事闹大,让世人都知道她受了委屈,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他。
随宁上次想要试探太子是否清楚她的感情,当着他的面说自己有个喜欢的人,但那个人不喜欢她。
明明他对她的事事无巨细都要了解,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他该反应激烈,可那次他却没有穷追猛打问到底,让随宁至今心怀忐忑,在想他猜不猜得到她说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随宁下巴轻轻靠着自己的手臂,其实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
发生过的事情难以改变,产生过的情愫也无法控制。原来她不说出来,他便会当做没这回事。
那这样就好办多了。
他先是一个男人,然后才是她的表哥。
第22章
宫里皇子为储君之位,暗地里已经到了刺杀下毒水火不容的地步,可皇帝还在世,他不理朝堂之事不代表喜欢看兄弟阋墙,即便是再阴狠的皇子,在明面上也要维持众兄弟的兄友弟恭。
否则失了圣心,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建京已经有皇子被囚禁的前车之鉴。
申时刚至,宫中便陆陆续续开始热闹起来,女客男客不同席,随宁到底是随家的小姐,太子表妹,太后若是轻慢,那便是失礼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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