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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律师悄无声息的进了道观,此时手臂里搭着大衣,只穿着律所里的西服套装站在台阶下,仰头望着台阶上的晓先生。
阳光细屑一样洒在两人之间,青烟在阳光下袅袅,映射出紫色的缕缕烟雾。
魏盼盼觉得,晓先生有一瞬间的神态就像是露出马脚的猫,面上不动声色,却在衣袖下紧张的抓紧了手指。
两个人就这样对望着,短暂的沉默着,只有阳光在浮动。
明明他居高临下的站着,可那一刻魏盼盼觉得他快要被风吹散了一样,眼眶也被吹红了。
然后,叶同尘踏上台阶,望着他眼底有笑意的说:“晓先生果然也能看见魂魄。”
可只是很短暂的几秒,他就对叶律师笑了笑,像演练过很多次那样说:“只是学了一点不入流的道术而已,你好,叶小姐。”
他站在那里朝叶同尘伸手,“我是晓山青的义父,晓清静。”
风将他的法衣吹动,他又恢复了平常的和蔼的模样,让魏盼盼看的吃惊,好像刚才他是被鬼附体一样?
“你好,晓先生,我经常听晓山青提起你。”叶同尘走到他身边,握住了他的手。
握住的瞬间,一股风吹动烟雾,卷过她们二人身侧,大鼎里燃着的香突然全部拦腰断了。
叶同尘蹙眉看向了鼎炉里的香,喃喃说:“这可不是好兆头,难道我们曾经是宿敌?”
她再看向晓清静,只觉得他的眼眶被风吹的很红,可他表情很温和淡然,透着一股长辈的温柔,笑着问她说:“只能是宿敌吗?”
叶同尘仔仔细细看着他,明明他该四十多岁了,却还是如此年轻,没有一丝白发,和沈确一样,她没有办法从这张脸上了出过去、将来。
他的法术一定不低,他也一定不是四十多岁,至少像沈确一样活了百年、几百年。
那就不太可能是小瘸子平安转世,平安的转世不应该看不到过去、将来。
“叶尘!”晓山青的声音传过来。
叶同尘扭头看过去,看见晓山青牵着苗苗从一侧的楼梯上一瘸一拐上来,手里还拿着一大把落叶。
她收回手朝晓山青走过去。
魏盼盼留意到晓先生的脸色淡了淡,低头看着和叶律师握过的手。
老天爷,这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晓山青的义父……也喜欢叶律师???他知道,晓律师也暗恋着叶律师吗???
魏盼盼站在原地,脑子里脑补了很多,听见叶律师在和晓山青律师说谅解书已经拿到了,她又去了一趟警局,麦子那边争取到了赔偿2000元,不再拘留了。
她立马凑了过去,欣喜的问:“麦子马上就能释放了吗?”
叶同尘打了个喷嚏。
晓清静抬起法衣的衣袖在她和叶律师之间挡了挡,挡住了她带过去的寒意。
她忙后退抱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老是忘了自己已经死了是鬼。”
“你的羽绒服呢?”晓山青看她只拎着大衣,皱眉说:“今天虽然暖和一点你也不能只穿西服啊。”他顺手就拿过叶同尘手上拎着的大衣,“先穿上。”
像是很自然,就替叶同尘套上了大衣。
苗苗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替她捂着手,仰头看她,学着大人的样子说:“穿太少啦会生病。”
叶同尘笑着低头看苗苗,仿佛在对她说,也同时在对魏盼盼说:“没事,你哥哥马上就能回来了,放心吧。”
真好。
晓清静站在一旁看着她,她在笑,眉尾笑纹舒展,她现在一定是真的开心。
风吹动她乌黑的发,他藏在法衣下的手抬了抬,很轻很轻的摸了摸她吹起的一缕黑发,心里酸涩又欢喜,这样很好,她身边环绕了很多人,照顾她,陪伴她。
她其实很怕寂寞,从来不喜欢孤零零一个人。
他希望她不要孤零零一个人,哪怕……陪在她身边的不是他,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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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事一直操·办到了夜里八点,晓清静亲自唱经,把魏盼盼送上了轮回的路。
临走前,魏盼盼又回头看了她的同学和叶律师她们,笑着对她们挥了挥手,她很想开一句玩笑说:人间挺好的,下次她还来。
叶同尘对她笑了一下。
道观里做了素斋饭招待送葬的宾客。
这还是叶同尘复生以来第一次吃道观的素斋饭,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上桌子,每个人自己去打菜和主食,打多少吃多少,避免浪费。
叶同尘吃的不多,吃完就在道观里望着后山的塔林,只能在漆黑夜色下看见一座座青塔的塔尖,那里葬着她的师兄弟们,也葬着她的师父。
当初是她亲手将师父的骨头和衣冠葬了进去……后来呢?
她皱眉仔细的想,想不起来她自己死后有没有葬进去,是被谁葬进去的?
太奇怪了,她复生这么久,所有的记忆几乎都恢复了,可唯独缺失了——她师父死后她是怎么死的?她的小猫小清静去了哪里?怎么会遭受恶果的惩罚?
为什么会缺失这一部分记忆?就像是……被人独独抽取走了这一部分记忆一样。
“叶小姐,外面冷。”晓清静叫了一声,朝她走过来,手里拿了一件羽绒服。
那是她的羽绒服,戴也回律所帮她取来的。
“谢谢。”叶同尘伸手接过来裹在了身上。
晓清静看着她压在羽绒服下面的黑发,试探性的问:“叶小姐,介意我帮你把头发理出来吗?”见她疑惑,又辩解说:“我有一点强迫症……看着难受。”
“哦。”叶同尘抓着头发理了出来。
晓清静的手就尴尬的握了握,心里有些难过,她曾经很喜欢用发尾扫他的鼻子,会让他睡在她的脸旁边,枕着她的黑发……
“晓先生。”叶同尘忽然叫他。
他马上应了一声,听见她望着塔林问:“塔林是不对外开放的,你也不能进入对吗?”
她想进塔林?想去看看,还是……
晓清静想了想说:“叶小姐如果想进去,我可以想办法。”
叶同尘扭头看向了他,眼睛在寒夜里亮如星,突然问:“你是平安吗?”
夜风吹动落叶,沙沙响的很大声。
晓清静的心跳都快掩盖不住,那些久别重逢的话就在喉咙里,可是他不能说,不能承认,这是一道“缄默”的禁令。
只要他与她相认,那逆天而为的恶果就会重新、全部回到她身上。
她不能记起来。
他久久地凝望着她,喉咙里又涩又哑说:“平安……是谁?你的朋友吗?”
叶同尘就那么望着他,眼神暗淡的笑了:“没什么,我认错了。”
她继续看向塔林,在寒夜里裹紧羽绒服说:“晓先生从未见过我却莫名其妙在对我好,让我误会你是我曾经认识的了。”
而他望着她的后颈,眼泪忍了又忍。
比起曾经受过的脓包、疼痛……那些恶果,如今这一刻才开始他真正的恶果吧,他等了那么久,念了那么久,可是现在甚至不能叫她真正的名字。
他只能哑着声音说:“因为叶小姐是山青的朋友,山青……朋友很少,我替山青开心。”
寂静的夜空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落下来一些碎屑。
叶同尘抬起头,“呀”了一声,“是雪吗?”
碎屑落在她的黑发上,是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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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市居然少见的下雪了,在临近十二月的时候,这么早的下了第一场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