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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不是苗苗的爸爸。
董建说王有福就住在他厂子里,白天晚上替他看厂子, 他拿钥匙开大门请警察进去, 又说:“王有福年纪大了, 耳朵背,你们叫他可能听不见,他是犯啥事了吗?”
他边问边走到一间平方外,开了门直接进去很大声的叫人:“王有福别睡了!警察同志找你!”
里面这才有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王敏敏和同事一起进了屋子,里面臭气熏天乱糟糟的堆着各种东西, 有一张床上坐着一个刚被叫醒的老头。
是老头,胡子头发花白,看起来年纪有六七十岁。
王敏敏几乎要怀疑这老头是苗苗的爷爷了,可缩在叶同尘怀里的苗苗一见到这老头就怕的小声哭起来。
“他是你爸爸?”晓山青悄悄用手语问苗苗。
苗苗在羽绒服里哭着点了点头。
晓山青心沉的像石头, 他很难想象如果真要把苗苗送回这个亲生父亲身边,会是什么样的地狱。
警察问王有福情况,又让晓山青用手语去问, 才发现王有福看不懂手语。
“他不是聋哑人,就是年纪大了耳朵背, 你们和他比划这个没用。”废品回收厂子的老板董建很了解王有福,大声的帮警察问他:“警察同志问你是不是王有福!你今年多大了,家住在哪里,都回答警察同志!”
王有福果然听得见了,点头回答说:“是王有福,今年63了,就住在这里。”
警察听到这个年纪都皱眉,苗苗今年才四岁多,那就是说王有福五十八、五十九的时候生了女儿?这么大年纪……
女警王敏敏很诧异,侧头让晓山青帮忙问苗苗,她爸爸不会手语,她的手语是跟谁学的?
苗苗躲在羽绒服下面,看着晓山青的手回答说:“哥哥,哥哥学了,教我的。”
王敏敏沉默了,想起拘留所里的麦子,他说自己没上过学,认识的字有限,是自学的,为了考驾照给人开车拉货,还学了一点英文字母,没想到他也学了手语。
警察问他妻子的姓名,是不是有个女儿。
王有福说:“都死了。”
苗苗听见他的声音根本不敢把脸露出来,像是生怕被他发现抱走一样。
警察再问他,怎么都死了?什么时候死的?
王有福也只是回答:“都病死了。”别的一概不说。
废品厂老板董建替他说:“他老婆是病死了,生了孩子两年就病死了,尸体还是村里人帮忙下葬的,不然臭他屋里了。至于他那个孩子,三四岁的时候吧,好像也病了,后来就不见了,他说送医院去给别人养了。”
“什么叫送医院给别人养了?”王敏敏皱眉问董建:“村里丢了个孩子就没人报警吗?”
董建也不高兴了,“你别冲我急啊,我是来这里开厂子的,又不是这村里的人,我是看他可怜赖在我这里不走,我才给他个地方住,让他看厂子有口饭吃!再说他这当爹的自己说孩子给别人养了,村里谁管闲事去报警啊?”
他又说:“要我说,你们政府就不该让他娶媳妇,他一个五十多的老光棍,没钱没工作,领着一个弱智姑娘去民政局,你们政府居然还给办结婚证!这不是祸害人吗?”
苗苗的母亲是弱智?
一个五十多的老光棍和弱智姑娘领证,这合法吗?
可老警察告诉王敏敏,智障人在监护人的陪同下,监护人同意的情况下,是可以领结婚证的。
王敏敏脸色很难看,法律上结婚需要双方同意,没有强迫才可以办理,可一个弱智姑娘怎么知道什么叫结婚?只凭监护人决定就可以吗?
晓山青看过太多这样的案子了,一些落后的地区甚至有双方智力都有问题,却还是办理结婚,生育后代。
他有时候会为此感到愤怒。
老警察继续问王有福。
晓山青去向废品厂的老板董建了解情况,他客客气气的称呼他:“董老板,打扰你了。”
董建也不是难说话的人,无奈的告诉他们,这个王有福原来在这个村里有老房子,但不工作靠捡废品生活,五十多了还是个光棍,后来不知道是谁给说的亲事,把村里一个弱智姑娘说给了他。
那弱智姑娘家里老娘死了,她老爹说找个人照顾她,就把姑娘嫁给了这个老光棍。
后来弱智姑娘怀孕,生了个女孩,女孩也是可怜,生下来就是聋子,不会说话,长到一两岁了还光着屁股连件像样的衣服也没有。
村里的人看小孩儿可怜,吃的穿的,能给就给了,但这老光棍有手有脚一辈子不干活就靠着贫困补助过,也让村里人讨厌,不爱搭理他。
弱智姑娘娘家老爹先死了,就更没有人管她了,她也在孩子两三岁的时候病死了,她死了没多久,小孩儿也不见了。
这老光棍说是,小孩儿病了送医院给别人养了。
村里人都认为是他把小孩儿送给别人收养了,想着至少比跟着他强,跟着他肯定活不了。
董建在门口抽烟叹气:“我来这里开厂的时候就没见过小孩儿了,这老头赖在我这里不走,我也狠不下心轰他,干脆就让他在这屋子里看大门,有他一口饭吃,这人可恨吧又可怜,你能拿他怎么办?警察要是能把他领走赶紧领走,别死我这厂子里也是一堆麻烦事。”
晓山青又谢谢了他。
警察那边过来低低和叶同尘说,让小姑娘过去给王有福认认。
董建这才反应过来,那位漂亮的女律师怀里抱着的居然是王有福的女儿??
他跟着叶同尘一起进了屋,看见她把怀里的一个小姑娘放在了地上,那小姑娘看着王有福怕的很,哆哆嗦嗦直哭,她身上穿的衣服很干净很新,乌黑的头发,皮肤没有冻伤也没有裂皮,脚上还穿着一双带灯的鞋子。
他很难想象这是王有福的那个孩子,虽然他没见过,但听村里人说那小女孩很可怜,大冬天穿着露屁股的秋衣,手上脸上全是冻疮,脚也冻的稀巴烂。
“不怕,苗苗不怕,这是你爸爸吗?”王敏敏拉住苗苗的小手安慰她问她。
另一名警察也问王有福,“你认得这是谁吗?”
王有福坐在床上看着苗苗,并没有太大起伏的说:“是吧,认不出来了,以为她死了。”
警察压着火气,“你当初把她送给谁了?你不是说带去医院送人养了吗?”
王有福说:“不知道谁捡走养了,反正放在医院的垃圾桶上了。”
“你这是遗弃罪!”王敏敏气的快要憋不住了:“你做父亲的怎么能把自己的孩子扔了?”
王有福却说:“跟着我吃苦,有钱人捡走她享福,我没遗弃,你们让我养我就养。”
老警察也气着了。
彷佛是听到王有福的话,苗苗突然跪了下来,哭着发抖的朝警察合掌哀求:“叔叔、姐姐不要……不要把我给爸爸……不要把我给爸爸……我听话,你们把我抓走吧,抓去牢里和哥哥一起……”
她说话很吃力很不清晰,却让王敏敏和几个警察心都碎了。
叶同尘没有去抱她,她需要让警察知道对苗苗来说,送回家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她宁愿坐牢和哥哥在一起。
晓山青眼眶也红了,想去抱苗苗。
叶同尘蹲下身问苗苗:“不哭,你告诉叔叔和姐姐,你为什么这么怕爸爸?他有打过你吗?”
她也传音重复了一遍问苗苗。
苗苗哭着看她,发抖着点头,她很聪明,像是明白叶同尘的用意,磕磕巴巴的说:“爸爸喝酒打妈妈,打我……”
好孩子。
叶同尘伸手抱住了苗苗,她立刻像受惊的小鸟一样紧紧抱住叶同尘的脖子呜呜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