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和韵的直播间一片黑色, 信号却没有中断，收录的声音断断续续，每一句人声之后都带着长长的电流杂音。

楚臻摔碎收录设备才说出口的那两句一字不差在直播间内播出, 虽然人声很远有些模糊不清, 但将直播间音量调到最大，还是能听懂他在说什么。

“天台上有第三个人, 他们似乎不知道沈和韵身上有其他的摄录设备。”年轻警员将直播间拿给他的队长听。

飙车赶到的导演浑身酸软，他哆嗦着走两步几乎要跪在地上, “这是我们节目组的技术人员，我们所有工作人员一定全力配合……”

直播间的信号不能中断, 这是他们唯一能准确了解天台上情况的方式, 导演被小助理扶着勉强站着，额头的冷汗擦了一遍又一遍。

搞不好这是会出人命的。

李林焰脱下外套, 他将身上的所有东西摘下，跟着警察准备上楼。

“李林焰。”同时赶到的阎斯年从背后喊住他, 他脸上同样是因为恐惧而不正常的苍白。

他被拦在警戒线外。

李林焰边走边回头。

“你一定要救下沈和韵。”阎斯年每个字落地有声，他顿了顿继续说，“我愿意收回对他的制裁, 只要他肯放过沈和韵, 你都替我答应他。”

那样的声线语气，旁人或许还有些怔然, 熟悉楚臻的人却只要听见寥寥几个字便能认出是他。

李林焰遥遥颔首, 两个人第一次目标一致。

隔了一条马路的酒店, 高层的一间卧室密掩着深色窗帘悄悄空出一条缝隙, 弹出一只望远镜来。

封梓呈挑眉, 他看见了不该出现在那儿的人。

但他几乎瞬间就想通了他为何会出现在那儿。

楚臻恨得要沈和韵去死，亲眼目睹仇人痛不欲生, 濒死挣扎，这是天大的诱惑。

天台上。

楚臻被撞倒在地，他痛呼出声，听见沈和韵的哀求心中却只有畅快。

他狠狠推开沈和韵，爬站起来，疯狂地笑着，“沈和韵，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我等了二十年，你终于要死了，我终于还是等到了这一天！”

沈和韵讷讷的，“这是什么意思？”

楚臻兴奋地来回踱步，他抓起半桶汽油，对准沈和韵迎头倒下，“只有你死了，我才能好好活，你不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在楚家长大吗？因为你是被选中的替死鬼！那些男人该找、该谢的全都是你，他们却都以为那是我，他们都来爱我，不过是因为我们互换了人生，你死了，我就可以活了！”

沈和韵脊背颤抖，“所以你不爱他们，骗他们，不过是希望我孤寡无助，早日去死……”

“对，你说他们一个个多蠢，阎斯年和虞晗还算聪明些，知道我骗了他们。李林焰现在还不知道当年的事，上恋综前我开口说要进娱乐圈，他便主动要替我铺路，怕我日后被粉丝网暴，主动亲近你让你背锅，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我。”楚臻拍了拍沈和韵的脸，“你最喜欢的就是李林焰，被人背叛的感觉如何？可怜他因为自己有那么一点动摇，到现在还觉得对我愧疚。可当年拉他一把的人根本不是我，一个风评差劲的私生子，也只有你这种休学回家没有朋友的人肯接近他。”

楚臻心情好极了，“不得不说这些蠢男人利用起来很趁手，还有现在不能介绍给你的某位，他可帮了我大忙。”

第76章

悄悄上楼的李林焰踩空一节楼梯, 膝盖骨磕在阶梯上，他无力起身，双手握着栏杆挣扎多次才勉强站立。

他哆嗦着唇说：“他们提到我了, 对吧, 可以让我听一下吗？”

小警员把设备递给他，稀罕地说：“没错, 天台上的事果然跟你有关，你要记住, 上去之后尽量拖延时间，不要刺激对方, 我们的目的是让你们都安全回来。”

旁人说起来是云淡风轻的几句, 只有李林焰明白有多痛彻心扉。

当年，怎么可能是沈和韵呢……

可楚臻的声音真真切切。

李林焰这辈子最想保护的人, 却是他伤害最深的人。

他自诩清白做人，即便是私生子也要堂堂正正做事, 这辈子昧着良心做的唯一一件坏事，便报应到他自己身上、报应到沈和韵身上。

是他自作孽，是他罪有应得。

他身上流着劣等的血, 本以为这是不公的原罪, 事到如今才发现他本性如此。

抗争再多年，他仍旧肮脏不堪, 一经诱惑便彻底堕落。

他做不成好人, 不冤。

设备里楚臻仍在喋喋不休, 他要把他这些年的憋闷苦楚全部倾诉, 亲眼看见沈和韵绝望。

他说：“沈和韵, 你这么善良有什么用呢？当年你被人绑架，我撒谎肚子痛让爸妈都来关心我, 我以为那次你就会死，我就能回家了。可你不仅逃了出来，还把同样被绑的阎兰带了出来，你不求回报，可他隔天就忘了你，你被关在家里看不见铺天盖地的寻人信息，我不过偷了一件你的衣服，一句话都不说就被阎家奉为座上宾，这样潦草的感谢，谁会稀罕？”

“我是不稀罕。”沈和韵顿了顿说，“可你舍不得，如果不是阎斯年发现真相，你会答应跟他订婚吧？”

他一语中的，如若不是喜欢阎斯年，以他端水的作风怎会默认跟他走到订婚这步。

“你胡说！我谁都不喜欢！”楚臻厉声否认，“我不过是骗他们玩玩，难道我不知道他们究竟喜欢谁吗？”

沈和韵微微笑，好像洞察一切。

楚臻再次强调，“我只喜欢我自己！”

沈和韵摇头，“就算骗过我，你又怎么能骗过你自己呢？你太贪婪，如果当初身世公开后你肯放过我，阎斯年不会威胁我上恋综，我更不会与他们牵扯出这些内情，毕竟我到现在什么都还没想起。逼你走上这条路的是你的心魔，从来都不是我，就算我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楚臻高高扬起巴掌要打，却在距离沈和韵脸庞只有两公分时突然收力，他狞笑，“花言巧语！”

楚臻朝刘飞翔勾勾手，“结束了，点火吧。”

“等等！”小跑着冲上来的李林焰阻止道，他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步步走近，恳切地看着刘飞翔，“我想我们还能谈谈，我让人取了一千万美元现金，直升机也在来的路上，只要你点头，我能送你去任何地方。”

“再往前走一步我就点火了！”刘飞翔按亮打火机在空气中乱划，视线紧张地看向李林焰身后，“除了你还有谁在外面？我不是警告过你们吗？！”

李林焰注意到刘飞翔身上的病号服晕染的血块越来越大，“我保证我说的是实话，不仅是我，我现在可以代表阎氏跟你承诺，你的任何要求我们都能满足，只要你把手里的打火机扔给我。你处心积虑故意受伤趁着外出就医逃跑，难道就是为了杀人？现在有比杀人更好的解决办法，你确定要错过？”

“……直升机在哪？”刘飞翔开始动摇。

他不想杀人，也不想从精神病院换到同样不见天日的牢房里。

楚臻与李林焰对视，他嗓音蛊惑，“别信他，他在骗你，你已经绑架了沈和韵，现在停下也是犯罪，你能逃到哪去？何况外面已是天罗地网，你逃不走。”

李林焰说：“钱就在楼下，我可以马上去取。”

楚臻说：“你看看你准备的一桶桶汽油，想烧死一个人用不了这么多的，难道你不喜欢跳动的、温暖的火焰？你多久没见过了？”

刘飞翔明显陷入纠结，攥在掌心的打火机吧嗒吧嗒，亮了又灭。

沈和韵已经挣开了手脚的麻绳，他佯装仍旧被捆着，一点点向天台门蠕动。

【统，让他们先吵，咱们要准备逃跑了。】

1028：【收到，和上次一样，爆发冲刺之后你会陷入短暂的昏迷。】

沈和韵：【明白，准备冲了哥们儿。】

双方都想争取刘飞翔，强烈的刺激性话语不利于精神病人保持理智，他沉默了太久，拨动打火机的动作越来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