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穆辰犹疑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不该问，但在苏青望过来的目光中，最后仍旧开口道，“你……其实没来过这里？”

少将看起来并不认识墓地的路。

“对。”

他抱着花，走在穆辰身前半步。漆黑的夜色里，穆辰难以看清他的表情。

“这里没有我母亲的骨灰。她是第六军团的机甲师，死得惨烈，尸骨无存。”

“这里也没有她的任何私人物品。那些东西，在我父亲的墓地边下葬。他们的合葬墓在埃尔塔丽星，因为我母亲生前喜欢那里的风景。”

“这个墓地只是当时军部为她举行葬礼的地方。”

“但她葬礼当天，我的父亲发病，不肯承认她已经去世，反锁了家里的门。我和他都没能参加。”

苏青的语气平静。

他最后一次查看了路牌，拐进左侧的岔路。一片暗色中，前方左手边的一处墓碑前，一片明亮。

是全息投影发出的微光。

有人在祭拜时激活了墓碑上的全息影像遗照，一名年轻女性的全息投影打在墓碑前的空地上，嘴角挂着温柔的笑容，栩栩如生。在她身边，墓碑边的118号标牌清晰可见。

穆辰还没来得及注意全息投影的位置和样貌。

踏上岔道的一刹，他看见一道黑影从投影外缘的光影边闪过，晃入身后树丛。一捧粉色百合花被扔在树边空地上。

谁！

穆辰拔腿就追。

“小心。”

苏青比穆辰还快了一步。两人穿过树丛，背后是另一条夹道。

松柏之间，静无人声。

整个墓园被厚实的松柏墙隔成一块块长方形的区域，穆辰以通讯手环的灯光将四周照亮，看见不远处右手边地面上落了一地松针。

“走那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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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墓地

◎死而复生？！◎

长青的松林整齐而肃穆。

穆辰和苏青的速度不慢, 但对方的速度更快。他们一路追着对方，没一会儿已经到了墓园的边界。

穿过最后一道松墙，前方就是墓园边的围栏。前方空空如也, 并无人影。飞行器悬浮轨从不远处经过，轨道边的广告光影绚丽。

穆辰左右看了一眼, 确认这里没有藏人的地方, 而后双手扒住墓园围栏, 手臂用力向上一撑, 翻上墙面。

墓园外面不远就是公共飞行器停靠站。大概是赶巧，此时正有一辆公共飞行器从站台启动，上浮驶入中速轨道。穆辰翻过外墙往停靠站走去, 发现地上还留着几片松针。

穆辰啧了一声。

“追丢了。”他从外墙上翻回来，落在苏青面前, “她动作好快, 身形灵活。刚刚在墓碑前夹道看到她的背影，是个留短发的女人。”

“不高, 应该比我矮一点。”穆辰回忆着自己刚刚看见的人影，伸手从自己的额头往旁边比划了一下，“大概到我这儿。”

苏青看着指路牌，带穆辰回到他母亲的墓前。

墓碑上, 用于怀念逝者设置的全息影像已经被刚刚的来访者激活。苏青的母亲留着短发，站在墓碑前, 穆辰正看见她的背影。

“像她？”苏青声音沉冷。

穆辰：“……”

就算是穆辰，这一瞬间也有点背脊发冷。

“……像她。”他低声道。

苏青弯腰捡起刚刚追人前放在墓碑边的花束。穆辰跟着走到墓前，这次总算看见了少将母亲的模样。

穆辰脸色骤变。

全息影像中留存的样子还很年轻。

她和苏青一样, 黑发黑眼, 容貌秀美, 却又于其中融合了英气。全息投影就站在苏青身边，穆辰将她的容貌和苏青比较，能够清晰意识到她的眉目和苏青有三分相似。

但如果不是他们站得这么近，乍然在另一处遇到她，穆辰一定不会想到这个年轻的女子和苏青有什么血缘关系。

穆辰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苏青抬眼看向他。

穆辰：“……”

“你……”穆辰问苏青道，“你的母亲有双胞胎姐妹吗？”

“没有。”苏青看向身侧的影像，“她只有一个弟弟。”

穆辰没有出声，欲言又止。

苏青意识到了什么。

“你见过她。”

他直视着穆辰，神情平静，声线里却带着一分凝滞，放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曲起。

“……”穆辰点了点头，低声道：“对。”

苏青的呼吸停顿了一瞬。

“就在几个月以前。”穆辰看着苏青，声音滞涩，“我在地下机甲擂台见过她……爱尔普兰星的地下机甲擂台。”

“我在那儿遇见过一名叫作蔓蔓的女机甲师。她和莉亚认识。”

“占廷蔓。”

苏青冷声道：“我母亲的名字。”

穆辰不自觉地抿了下唇。

连名字也这么相似。

“她生前是联邦第六军团的机甲师。”苏青神色冰冷，“牺牲前即将退役，最后一场任务是探查当时第六军团发现的星域外新星体。”

穆辰：“……”

就是他们在第一个多米克族研究资料晶片盒内看到的新星体。

穆辰感觉脑子里被人塞了一大把的线头。

女机甲师蔓蔓、占廷蔓、十几年前不被苏青父亲接受的死亡调查、和多米克族有关的新星体探查、被人替换了内容的晶片盒内又留着占廷蔓的墓碑地址……

这其中最明显的一条信息就是……占廷蔓疑似死而复生？！

穆辰想起苏青刚刚对自己父亲的陈述，不太确定道：“你的父亲怀疑她的死亡别有原因，现在被验证是对的。那她会不会真的……还活着？”

“蔓蔓看上去三十岁出头。”穆辰努力回忆着他在地下几家擂台时，与那位女机甲师的一面之缘，“现在医美技术发达，不少明星做了几套项目都‘返老还童’……”

他仔细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客观道，“但当时机甲擂台内的灯光不算明亮，我又只见过她一面，也不能确定她是不是和你母亲的相貌完全相同。”

“也许是有血缘关系的亲戚，又或者是有人整容……”

苏青紧紧皱着眉。

穆辰：“我们刚刚追过去的那个人……也许就是蔓蔓。”

又或者就是占廷蔓。

苏青沉默许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不会。”他说道。

“如果她还活着，无论多么困难，都一定会回来找我和父亲。”

“她至少会留下消息。”

苏青的手指按着墓碑顶端的按钮，却迟迟没有按下关闭键，只注视着母亲的全息投影。

虽然他记得母亲在这片墓园中墓碑的位置，但确实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他的家里也没有留下多少占廷蔓的影像记录。

因为母亲不爱拍那种东西。

苏青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更没怎么见过她此时年轻的样子。

穆辰没有打扰他。

他把通讯手环的光芒打到最低，想了想，绕着墓碑转了一圈。

留信的人用一堆电影晶片代替了晶片盒内的资料，并让他们来这儿，那这里一定有什么信息留下。

但穆辰暂时没看出什么异样。

这一小片墓地被松柏包围，将通讯手环的灯光位置调高，周围的景物一览无余。穆辰站在墓碑侧面，又仔细想了想那张留言。

为什么要带花？

穆辰拿起苏青放在墓前的花束。

“‘当你来送我时’。”他低声自言自语。

带花，因为要来送 他/她。

送别一个永远不会再见的人，一个永远不会回身的背影。

穆辰绕到墓碑的背面，不太确定的伸出手，由上至下慢慢摸过墓碑背面的石板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