菟丝花上位记(97)
但如今两人说白了都是骑虎难下,钟意未必有多想嫁给燕平王世子,虽然对方口上待她如何如何“喜欢”,但这种喜欢,怎么说呢,以钟意自己的感觉来说,就是一种流于表面的对一件心爱之物的喜欢。
若是说不喜欢,那自然还是喜欢的,得时时把玩着,处处能见着才算满意;但要真说是有多“喜欢”,那倒也是大可不必如此了,毕竟是一件物什,破了就破了、碎了就碎了,主人自然是会可惜一下的,但可惜完之后,倒也并没有别的什么了。
那毕竟也不过是一件物什罢。
钟意甚至觉得,燕平王世子有时的“替她出头”,甚至不能全说是真为了她而已,更多的时候,倒像是借此对燕平王妃发泄自己心中的某些不满一般。
今日之事,更是尤其明显。
但钟意也别无选择,是她先去求上了燕平王世子,不可能说现在定西侯世子不在了,她就能过河拆桥、卸磨杀驴,推拒了燕平王府的婚事。
更何况,就是钟意想,林氏也绝不会允许她如此做。
而另一方面,钟意也突然意识到,燕平王妃似乎也是与她差不多的心境,都是一般的“骑虎难下”。燕平王府当时既放出了风声说是世子心有所属、爱慕承恩侯府的外孙女才故此退婚,如今与傅家婚事了了,若是最后再没要钟意,岂不是平白得罪了长宁侯府?
——然则钟意还不知道的是,不仅是长宁侯府,当初燕平王妃拿钟意作筏子来退掉裴泺与傅敛洢的婚事,甚至是过了宣宗皇帝那边的明路的。
这才是真正最让燕平王妃一时进退两难的。
这让她现在既不敢去拿当日生辰所见试探宣宗皇帝的意思:怕是自己多想了,反被宣宗皇帝怀疑了昔日退婚时的言语。
又不敢完全忽略宣宗皇帝的异常,怕宣宗皇帝倘真对那钟氏有意……那这姑娘便真是个祸家的根子了。
燕平王妃一时都忍不住埋怨起钟意来,深觉对方不愧是承恩侯府出来的女人,行事果然不干不净、到处招惹是非。
但二人再是如何不情愿,当着燕平王世子裴泺的面,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装作出一副尚且说得过去的模样来。
等到裴泺后来去了许昌赈灾,燕平王妃带了包括好不容易哄回来的杨四娘在内,三个未来的儿媳妇一起去洛阳西郊的普华寺给大庄和许昌的百姓祈福上香时,有些“不满意”便表现得更明显了。
首当其冲地便是,当上完香下山,王府马车被一群近日在洛阳周边徘徊的流民围堵时,燕平王妃称未免出事得要分散行动,然后便独独分给钟意的马车出了故障。
第43章 事不过三
许昌地动,流离失所的百姓拖家带口四处奔徙,聚集到洛阳周边,沿路行乞,徘徊不去,便成了一群颇具隐患的“流民”。
其实后来钟意回顾此事,燕平王妃当时所作的判断也并没有错:在她们一行的马车被一群老弱病残的流民围着乞讨,燕平王府的仆妇丫鬟出来一一施舍了糕点茶水,但流民不减反增,却愈聚愈多时,燕平王妃当机立断,让众人分散行动、各自回城,这个决定做得本身并没有什么错处。
——毕竟,流民聚多,一旦发生哗变,从“灾民”成了“暴民”,其后果必然不堪设想。
然而,也不知道该说是事有凑巧,还是钟意流年不利,运道不好,明明燕平王妃、林照、杨四娘三人的马车俱都平稳地从几近暴动的灾民中冲了出去,偏偏给钟意驾车的这位小马车夫似乎是个生手,被灾民追得左支右绌冲不出去也就罢了,最后更是惊惶之下,被□□的灾民一把从马车的前室上给拽了下来。
而那匹赶车的马,则在无人操掌的情况下,被周围拥堵的灾民追得鼻孔直喷热气,然后后蹄往后狠狠一踢,一个尥蹶子,突然就开始埋头狂奔了起来。
惊马嘶鸣,围在马车旁的灾民纷纷避让退散,但钟意的处境并没有因此好上多少,甚至恰恰相反——因为这刚刚尥蹶子的疯马竟然拉着钟意一路向着更高处的山上狂奔而去了!
马车里的钟意被颠了个七荤八素,胃里一片翻江倒海,好不容易强拽着马车侧壁的挂帘艰难地站了起来,壮着胆子推开侧边的窗栅,一眼望出去,钟意的脸霎时白成了一张纸。
——这是哪儿?
钟意极目望去,路上飞驰而过的全是无边荒景,早出了方才普华寺的地界,这时候别说是什么香客、灾民了,却是连半点乡里人烟都无了,全是一望无际的荒山原野。
钟意心底微微发寒,她压根便不知道自己此时在何处,更来不及去思索之后要如何才能回得了洛阳城,现在摆在她面前的是另外一个更为严峻、急迫的选择:这马显然已经是疯得埋头不看路肆意狂奔了,再任凭它把自己带下去,还不知道会带到什么悬崖绝壁处,自己现在是……跳还是不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