菟丝花上位记(55)
不过一直到钟意在小厨房里累死累活、忙前忙后地以一己之力折腾出好几道硬菜来,端上桌还被宣宗皇帝嫌弃地撵去后院沐浴,她都还没有弄明白,做菜何时成自己最拿手的了?
怎么钟意自己都不知道呢?
茶楼里面静悄悄的,三层楼的人好似都跟着方才闹出来的那场乱子追出去了,整栋楼里除了端坐在楼上饿肚子的皇帝陛下之外,好像就剩下了钟意和一个窝在小厨房烧灶台的老哑仆。
等钟意在后院休整完出来,再路过小厨房时,发现哑仆已经在清洗里面的灶台锅勺,钟意暗暗一惊,还以为傅长沥他们回来了,等轻手轻脚上了三楼再一看:得,还是只宣宗皇帝一个人在,面前案上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却已都吃的差不多了。
“陛下,这是都……”钟意一时有些难以置信,情不自禁地出声问道,“吃完了么?”
“嗯,”裴度手上的筷子微顿,呷了口手边的清茶然后抬头反问道,“怎么,你也要来一起么?”
钟意呆呆地摇了摇头。
——她当然没有不知天高地厚到如此地步,还妄想与帝王同桌而食,可问题是,她方才准备的,分明是三五人份的吃食啊!
她还以为是傅公子他们回来一起吃了呢?怎么宣宗皇帝一个人就能差不多清了满桌的盘子啊!
“你若不吃,那便没有旁人了,”裴度的嘴唇都被辣得红了一个亮度,抿了抿唇神色冷淡道,“长沥他们都吃不了辣,你留在厨房里也是浪费,我就让哑叔一起把端上来了。”
“还有,以后可不要再这么糟蹋东西了,”裴度抿着自己艳得鲜红的唇,一本正经地训诫钟意道,“虽自武宗朝间郇相青苗改革后我大庄粮食产量大增、年年有余,但若是碰上灾年也不免要有百姓吃苦。天灾难避,早些未雨绸缪才是正道,粮食毕竟社稷之基,你也须得存些节俭敬畏之心了。”
钟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告诫自己要忍耐忍耐再忍耐,面前的可是谈笑间便能执掌万民生死的一国之主,绝不可轻忽怠慢,但兴许是裴度被辣得通红的嘴唇实在是太好笑了,钟意的视线忍不住往那里跑,又想到这就算是皇帝,如此行径也未免是太“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了,忍不住弱弱反驳道:“如果陛下方才交代得再稍稍清楚一些的话,臣女本可以不必这么‘糟蹋’吃食的。”
裴度眉梢微微扬起。
“是臣女的错,”钟意立刻从善如流地认错道,“回去便沐浴斋戒抄写《悯农》三百遍,务必铭记于心。”
钟意忍不住想,自己虽然与这位皇帝陛下同处于一个空间,但彼此好像是正在经历着不同的时空吧……鸡同鸭讲,互相理解不能的时候实在是太多了。
有时对方说的每个字明明都听得清清楚楚,但合在一起,不知为何就霎时弄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了……但没办法,谁让人家是皇帝呢。
皇帝怎么会犯错呢?错的肯定是别人。
钟意想,为自己的小命着想,回府之后真正该手写三百遍的应该是上面那句才对,不然以自己当下三五不时便“忍不住”的心态,真惹恼了人家,迟早得弄出处理不了的祸端来。
“三百遍倒也不必,不过你既心诚,那便抄吧,半个月应该足够了,半个月后,朕会记得让人去承恩侯府收的。”裴度食指微微屈起,轻轻敲了敲案几,半点不客气地吩咐道,“不过这是小事,暂不多谈,先坐下来吧,说说今天的正事儿。”
钟意默默忍着胸口的那股闷血坐下,毕恭毕敬道:“不知陛下想问臣女什么?”
“比如说,”裴度好整以暇地凝视着钟意的双眼,淡淡道,“你的荷包究竟是如何被人‘摸’了去的?”
钟意脸上恭恭敬敬的笑容霎时一僵。
她犹豫了片刻,正欲开口,却又被对面的宣宗皇帝一挥手打断了。
“朕平生,最恨人弄虚作假、撒谎欺瞒,”裴度淡淡道,“你应当知道,对朕说谎会是什么后果……你也应该知道,朕既问你,便不会只是听听你的一面之词便罢。”
“你不会愚蠢到以为你说的话朕不会去找人查证吧?想想清楚了再说……你今天,可只有这一次机会。”
钟意默了默,轻轻地把方才趁乱收在怀里的荷包掏了出来,默默地摆在桌上。
不知是不是钟意的错觉,总感觉对面宣宗皇帝的脸色骤然阴沉了三分。
“果然是撒谎成性,”裴度冷冷道,“没有半句真言。”
钟意张了张嘴,心里莫名有些难堪,忍了忍还是道:“陛下博览群书,当该知道书中有一个词叫‘事急从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