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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沙雕克反派(95)



又及,当施黛抚上孟极的白毛,他心底滋生的念头,竟是想起自己的鲛尾。

他为何要在乎,施黛愿不愿意去触碰?

种种行径经不得细想,宛如纷繁错杂的线与网,越深思,越将他困缚其中。

玉露白的味道,比江白砚想象中更加古怪。

甜意后面紧跟着辣,化作小刀刺在喉间,他蹙紧眉头,才堪堪忍下一声轻咳。

这是酒?

难喝。

“江公子。”

忽而有人问他:“你还好吗?”

江白砚循声,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

他不知自己当下是何种模样,只觉施黛问得突兀:“什么?”

“你的耳朵。”

施黛嘴角动了动,想笑,又竭力忍住:“是红的。”

……耳朵?

江白砚抬手,指尖触上耳廓。

像遇见一团炽热的火。

施黛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她看多了江白砚对所有事情得心应手,没想到能在今晚,觑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茫然。

这个摸耳朵的动作也是,小孩似的。

“什么?江公子醉了?”

阎清欢坐在江白砚左侧,闻声转头,掩不住惊讶。

这才几杯。

像他,已经被镇厄司的前辈们灌完第六杯玉露白了。

仔细一看,还真是。

江公子的耳尖和颊边全泛着红,显然酒劲上了头。

江白砚斩钉截铁:“没醉。”

“江公子。”

施黛伸出三根手指头:“这是几?”

江白砚:……

这种幼稚至极的事,他从两岁起,就没再做过。

江白砚:“三。”

“三?”

阎清欢睁圆双眼:“施小姐,他果然醉了!”

施黛:?

施黛被他说得一懵,反复检查自己伸出的手指,的确是三根。

到底谁醉了?!

“我来问。”

阎清欢憨厚笑道:“江公子,你正对面坐着谁?”

江白砚:“陈澈。”

阎清欢扼腕叹息:“那是个黑色的木柜子。”

施黛默默抬眼,恰好与江白砚对面的陈澈对上视线。

被确诊为黑色木柜的陈澈:?

施黛扶额:“江公子……阎公子醉了,你多担待。”

“这叫微醺。”

柳如棠为阎清欢再添上一杯:“继续继续,今夜我送你回家。”

阎清欢毫无被哄骗的自觉,乖巧应道:“多谢前辈!”

在他不远处,宋凝烟意识不清,对月吟诗。

白轻坐在上席,朦胧醉意里,一边笑,一边用自己设阵的灵线翻绳玩儿。

原来这就是大人与酒的世界,目睹来龙去脉,施云声觉得很吓小孩。

施云声一言不发,抱紧手里的甘蔗汁。

江白砚轻揉眉心。

方才生出的诸多困惑尚未消散,酒意上涌,令他更觉心乱。

这种意乱,是否全因喝了太多酒?

施黛咬一口水晶龙凤糕,观察他的神色。

看起来不太舒服,脸色很差,耳朵绯红,眉头轻微锁着,神情阴郁。

他喝了酒,觉得难受吗?

“江公子。”

施黛不喜欢把疑问憋在心里,惯于有话直说:“你如果醉酒不舒服,我可以先送你回家。”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江白砚能因担心她受冻,特意背她走完小半个长安,施黛自认有点儿良心,这种时候,理应对他多加关照。

总受江白砚的照拂,她都不太好意思了。

心念芜杂,江白砚没有逗留的心思。

而且……在玉露白的作用下,他感到头昏脑热。

耳朵更红了。

眼见他耳垂上的薄红蔓延至颊边,施黛低声:“江公子?”

江白砚本应拒绝她的陪同。

话到嘴边,却在舌尖浑然一转,成为天差地别的意思:“多谢施小姐。”

像入了魇。

酒后的感觉堪称奇诡,坐在椅上还不觉得,起身的刹那,头脑仿佛坠进沉甸甸的泥。

好在江白砚理智尚存,稳下身形,只眼睫颤了颤。

耳边响起施黛的声音,在道他醉酒不适,提前回去。

然后是一名镇厄司同僚的感慨:“江白砚居然一杯倒?今后如果再打不过他,就给他灌酒。”

“胜之不武,卑鄙!”

另一人接话:“你说,在剑上洒酒,比武时能把他熏醉吗?”

“我先送他回家。”

施黛拍拍施云声头顶:“你照看好流霜姐姐,别让她喝得太醉。”

施云声欲言又止,望向屹立不倒傲视群雄的沈流霜,轻轻点头。

留沈流霜和这群酒鬼单独待在一起,他也不放心。

对面位置,柳如棠挪动视线。

他们站起来了。

她在问他用不用扶。

他拒绝了。

……唉呀怎么能拒绝!差评,大差评!

他们一起出去。

江白砚在帮施黛开门,明明醉了,是下意识的动作吗?

很好,孺子可教,还能扳回一城。

柳如棠抿紧的嘴角重新上扬。

“在想什么?”

沈流霜瞅她:“笑得很诡异。”

白轻还在翻花绳,即将翻出长安城地形简图:“万分诡异。”

“不重要。”

柳如棠生龙活虎,一扫颓败:“来来来,接着喝!”

*

今晚月色很好,清辉普照,遍地是泄银般的清光。

施黛与江白砚走出醉香楼,第四次悄悄掀起眼皮,用余光凝睇他。

其实没有很“悄悄”。

因为她立马被江白砚察觉。

“施小姐。”

他扯了下嘴角:“在做什么?”

糟糕,被抓包。

局促与慌乱一晃而过,施黛没觉得多不好意思,诚实回答:“在看你。”

没料到她会如此直截了当,江白砚一时噎住。

“因为江公子总是从容不迫、云淡风轻的。”

施黛认真思忖,说到最后,小小嘚瑟地笑出来:“我想看看你喝醉酒的样子嘛。”

深冬的长安仍在落雪,纷纷扬扬,飘入她发间。

江白砚看了眼那片融化的白:“为何?”

施黛说:“你太好太优秀,从没出过错。”

这是真心话。

与他们相处时,江白砚像幅飘渺的画,美则美矣,却和所有人隔得很远,无法接近。

太完美无暇的人或物,反而容易惹来窥探,想见见他沾染尘烟的模样。

施黛不能免俗。

“因为太好了——”

玉露白醉人,她也喝过酒,这会儿略感醺然,在醉意下坦坦荡荡。

施黛一笑:“所以想看看你和平时不同的样子。”

江白砚轻哂:“让施小姐失望了。”

他不至于醉得厉害,顶多后脑生热。

施黛方才那番话,让他觉得好笑。

他剑气中的杀意从不隐藏,哪怕是沈流霜与柳如棠,都对他心怀警惕。

只有施黛能一本正经说出他“太好了”这种话——

她究竟为什么会生出这样荒唐的错觉?

指腹抚过袖间的黑金短匕,江白砚眼中闪过讥诮。

与平日截然不同的情态,施黛若想看,他有许多。

她见到以后,恐怕再笑不出来。

“怎么会失望。”

施黛语意轻快:“江公子此刻,就和平常挺不一样的。说起来,这是我头一回见你喝酒。”

月光铺洒满地,把人照得分明。

江白砚的一双眼睛分外好看,眼皮薄,睫毛长,饮酒后软绵绵地垂落,有几分人畜无害的乖巧。

他的尾音也透出懒倦的软:“嗯,是第一次。”

施黛:“第一次?”

她猛地想起江白砚饮下玉露白后,脸上类似茫然的神色。

不会吧。

施黛福至心灵:“你以前没喝过酒?”

江白砚没隐瞒:“嗯。”

居然——!

怔忪一刹,施黛笑逐颜开:“第一次很重要的。以后江公子每每想起第一次喝酒,都会记得,是和我们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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